“說到此處,就欲拔劍自刎。眾賊勸解道:“昔漢高屢敗,而猶有天下,今城中糧草可支一年,軍士尚三萬餘人,背城一戰,尚有勝負未定。再不然,一心固守,視隙用兵,亦是長策。元帥若如此悲啼,豈不搖惑眾人心誌?”尚詔聽眾賊開慰,又隻得勉強料理軍務。
再說桂芳收了人馬,重整殘破營壘,到後帳正要和於冰說知蔣金花陣亡之事,不意遍尋無蹤。桂芳大怒,要斬伺候於冰的軍士。軍士們痛哭道:“冷老爺聽得說蔣金花身死,止說了一句’吾之事畢矣’,吩咐小的們帳外聽候。小的們數人,並未敢離一步。轉刻看時,就不見了。小的們正要報知,還求大人原情。”桂芳想了想:“冷先生來去,原不可令人窺測,他知賊營中邪術之人已無,師尚詔我等可以力取。既是此意,也該和我父子執手一別,少留一點朋情,竟這樣不辭而去。殊覺歉然。”喝退了軍士,心上甚是依戀,忽見中軍稟道:“軍門大人,差官相請!”桂芳隨即到西營,見諸將俱在,曹邦輔滿麵笑容說道:“師尚詔未平,原非我等杯酌之日,然賊妻伏誅,真是國家大快事,不可不賀。”少刻,大陳酒席,眾將次第就坐,各敘說前後爭戰的話。管翼又說起蔣金花飛砂走石,打的眾軍頭破骨折,真是亙古未有的奇異事。軍門同眾官俱大笑。
桂芳道:“這些小術,何足為奇!日前秦尼姑鬥法,方算的大觀。”林岱、文煒各以目相示。桂芳自知失言。曹邦輔大驚道:
“我到把這秦尼姑忘了。此尼精通法術,係蔣金花之師,怎麼 從不見他出來?方才林鎮台言及,本院又添一大心病矣。”忙問鬥法之事如何,桂芳已經說出,難以挽回,遂將朱文煒被惡兄嫂百般謀害,致令流落異鄉,將文煒幫助林岱的話隱過不說,止言文煒素與林岱是結義弟兄,後遇冷於冰資助盤費,始得尋林岱至荊州;又詳細說朱文魁夫妻吞謀財產,引盜被劫的事。
眾官聽了,也有笑罵文魁的,也有替文煒歎息的。
後又說到於冰如何安頓文煒妻子,親到懷慶相告,如何被林某父子相留,眾官無不歎為高人義士。又將隱藏在軍中,與秦尼姑如何鬥法,如何駕雲霧追趕秦尼,秦尼勸師尚詔不從遠遁,若不是此人,賊眾還不知猖狂到甚麼田地!眾官俱各驚奇道異,稱羨不已。曹邦輔聽罷,連忙站起道:“此本朝周顛、冷謙之流,乃真仙也。既有此大賢,總他不願著人知道,林鎮台也該密向本院說聲。”吩咐左右:“將酒席從新收拾整潔,待本院親去東營,請冷先生來,大家再飲。”桂芳慌忙告稟道:
“冷先生已用神術遁去矣。適才總兵正為此事,要重處軍士。
“林岱、文煒聽了,各大驚失色。邦輔道:“此話果真麼?”林芳道:“總兵焉敢在大人前欺罔一字?”又將於冰適才走法,備細一說。邦輔道:“總去也隻在左近,可遣官率精騎八麵趕尋。”林岱稟道:“此人日行數千裏,日前秦尼鬥法,不過騎草龍逃去,此人即於馬上一躍,飛身太虛,此林岱目睹者。
既已遁去,如何肯回?軍將等該從何地趕起?”邦輔撫膺長歎道:“此非是本部院無緣見真仙,皆林鎮台壅蔽之過也。”又問朱文煒原由,文煒照桂芳所言,又委曲陳說了一遍。邦輔谘嗟良久,向眾官道:“此神仙中之義士也,未得一見,殊可恨耳。” 不言眾官飲酒敘談,且說朱文煒自與殷氏會麵之後,總在後院廚房內做刷鍋洗碗燒火之事,少不如法,便受眾人叱喝。 遇性暴賊人,還要腳踢拳打。即或與殷氏偶爾相遇,兩人各自回避,恐招禍患。師尚詔據了歸德,催各賊將家屬同入永城,喬大雄因永城去歸德遠,又鍾愛殷氏,恐怕不能隨時取樂,將別的女人盡行打發入永城,單留殷氏在富安莊,又撥了本村兩個婦女服伺。後來師尚詔遣心腹賊將於各鄉堡黨羽內,揀選丁壯,止留老弱男子在家,其餘盡著赴歸德助戰。賊將要著朱文魁去當軍,殷氏有的是銀子,行了賄賂,將他留下。自大雄赴歸德後,殷氏又用銀錢衣物買囑服伺的兩個婦人;又重賞廚房中做飯菜等人,一路買通,每晚與文魁同宿,重續夫妻舊好,日夜商量逃走之法。又聽得傳說,師尚詔屢敗,所得四縣全失,各路俱有官兵把守,恐被盤問住,到了不得。殷氏素日極有權術,到此時也沒法了。文魁也戀著殷氏,不忍分離。
一日,日西時分,殷氏正在院中閑立,見喬大雄狼狽而來。
殷氏接入房中,喬大雄道:“此刻這命才是我的了。”殷氏道:
“這是何說?怎麼連帽兒也不戴?”喬大雄道:“還顧的戴帽兒哩!今早我隨妙法夫人出陣,與官軍對敵,原是大家要藉仗他的法術取勝。誰想他並不使展法術,惟憑實力戰鬥,被人家一槍觸下馬去。我見勢頭大壞,舍命往外衝殺。喜得那些官軍都以妙法夫人為重,我便偷出重圍,將盔甲馬匹棄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