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被那麼多專業人士否定,您如何化解這種壓力?
朱明瑛:我把每次演唱都當成學習的機會。每次一個人在家站在鏡子前練習,我都當成是站在舞台上,都當成台下有上萬名觀眾。在家裏我唱著唱著自己就激動萬分,好像台下有成千上萬觀眾在鼓掌。就這樣讓自己熟悉這種感覺。等到我真的站在台上,我發現自己不害怕了,我已經適應了舞台的感覺,這種練習真的非常管用。所以,我現在也總對自己的學生說,一定要把每次練習都當成觀眾就在眼前,那麼不管你站在哪個舞台上,你都會覺得這就是你的排練廳,你的認真、激情,那種再創作的欲望,都會在舞台上迸發出來。
記者:您的每次演出都有不同的變化,這也是您的藝術特色嗎?
朱明瑛:有人覺得我的演出都是臨時發揮,其實不是,不可能臨時想出個方法,上台就能得到觀眾的歡迎和認可。今天我唱《回娘家》這麼唱,到第二天又改了一種唱法,這就是在不斷創作。我會記住觀眾在哪裏會有掌聲,我會分析為什麼這個地方有掌聲,記在心裏,等下次演出時再發揮出來。我還要記住大家反應不強烈的地方,分析為什麼我覺得不錯的表演方法觀眾卻沒有預想的反應?想明白之後加以改進,不斷完善。
藝術是推動社會進步的特殊力量
記者:您認為藝術和生活的關係應該是怎樣的?
朱明瑛:我認為好的藝術形式,不斷創新的藝術形式是能夠改變生活的。通過藝術實踐,我特別深刻地感受到,社會的進步,包括文藝的進步,除了要反映現實生活、給人們帶來快樂之外,還有一種作用就是要推動社會向前走。這種推動力量是別的形式無法取代的。
記者:您後來做企業也非常成功,為什麼會轉到這條路上來呢?
朱明瑛:我是1985年去的美國。雖然當時大街小巷到處都在播放我唱的《回娘家》,可我覺得,自己在專業上還是有欠缺。我沒上過音樂學院,就不能冒充歌唱家,因為大家都管我叫歌唱家,我覺得我必須要有真才實學。我當時已經三十多歲了,但我還是想求變,想嚐試新的東西。其實每個人都是想求變的,在變的過程中,有人失敗,有人成功,失敗的人如果能總結教訓,最後也會走向成功。
出國前我剛剛漲了工資,我當時工資不算高,生活有時還挺困難的。那時大家工資普遍不高。我剛到美國時,連出租車都打不起。我所在的伯克利音樂學院,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音樂學院之一。那時候我是全校年齡最大、成就最高、基礎最差的學生。我要從第一個音符開始學起,英文我也聽不大懂。我就采用最實在的方法,把老師講的東西記下來,晚上回去下功夫。就這樣日拚夜熬,最後我成了全校學生中的佼佼者。因為生活需要,我有時一天要打四份工,常常幹到深夜一兩點鍾,洗盤子、當用人,幾乎幹遍了所有髒活兒累活兒。
在美國時我結識了一對在美國化工界頗有影響的夫婦,在他們的引薦下,我進入了一家跨國金融集團。後來我又到美國最大的自動化控製公司的中國代理處工作。在美國時,我看到公司所有的猶太人都很精明,就不斷地從他們身上學習,我不可能去哈佛學習貿易和企業管理,不可能到麻省理工學院去學習,但是我天天和猶太人打交道,相處了十年,等於在美國上了一所特殊的大學。
記者:這個階段您有沒有想過放棄對藝術的追求?
朱明瑛:這是我經常思考的事情,學習到任何新事物,我都能想到藝術的發展。比如,有美國人跟我說,為什麼我們的機器會這麼好,一個廢品都沒有,就是因為我們在所有的流程上都控製得特別好。這時,我又和我的藝術掛鉤了,為什麼我們一場晚會演出之後,所有的節目和演出的布景道具都報廢了?為什麼國家投入了大量資金的重點劇目,演出幾場之後就沒人看了?就是因為我們的思維模式有問題,我們對工作中的流程控製得不好。所以我覺得,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看你的思維模式是不是適應時代,是不是能控製你的產品流程。這是相通的。
記者:您在藝術和商業上都取得了很大成就,是不是可以說您的人生夢想已經實現了?
朱明瑛:辦學校一直是我的夢想,我在回國十幾年後開始辦學校,但這個夢想已經在我心裏藏了二十多年了。我在國外學了那麼多年,我發現我們的確有很多差距,這恰恰是我們進步的空間。我在國外一邊學習一邊思考,做了大量筆記,裝了十幾個箱子運回來。我要辦這個學校,要把學來的東西傳遞出去。
人生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夢想,為了實現夢想,人總要往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