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2章 不知道(3 / 3)

沈念蘭知道,父親深愛著母親,正因如此,父親也就深深地恨著她。

於是,每到自己生日的這天,沈念蘭都會一整天的呆在花園裏,時不時的給花兒澆水,然後便是對花兒們訴說自己對母親的思念,希望花兒能將自己的思念帶給母親。

而沈國軍掃墓回來的時候,沈念蘭剛好在花園裏澆花。沈國軍從來沒有告訴過沈念蘭,其實她長得很像自己的母親。

沈念蘭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母親的樣子,因為沈國軍將呂蘭的照片全部鎖了起來。沈國軍心裏一直是把沈念蘭當做殺害呂蘭的凶手,所以他不想讓這個凶手知道呂蘭的樣子,好像讓凶手知道了呂蘭的樣子,就是對呂蘭的褻瀆一樣。

所以直到現在,沈念蘭已經在世上呆了二十三個歲月,卻依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長得什麼樣子。這無疑是對沈念蘭最殘酷的懲罰,一個人生來母親便死去也就罷了,卻連自己母親的樣貌都不得見,連思念,都不知道該思念怎樣的模樣。

沈國軍看著花園裏正在澆花的沈念蘭,有一瞬間甚至都恍惚了,以為那就是自己最深愛的人,那個愛花如命的,也同樣愛他入命的人。

那個女人溫柔似水,看似柔弱卻有著無比強大的內心。那個女人為了他,早早的便進入了那殘酷的社會,甚至替自己照顧生病不能自理的父親,讓遠在他鄉自己安心的完成自己的學業。

沈國軍知道,這一輩子,再也沒有人能比呂蘭更愛她,而他,也再也不會像愛呂蘭那樣的去愛別人,包括他們的女兒。

沈國軍癡癡地看著澆花的沈念蘭,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深愛的那個女人。沈念蘭澆花的動作,簡直和呂蘭一模一樣。

沈國軍仿佛回到了父親病重的那個暑假,兩個人為了給沈國軍的父親湊醫藥費,拚命的奔波。呂蘭和沈國軍把賺到的所有的錢幾乎都拿來當做了沈國軍父親的醫藥費。

除了日常的基本開銷,兩個人根本就再也拿不出任何的錢來了。甚至連吃飯,都隻吃最便宜的,肉都舍不得吃。

那段日子無疑是極其清苦的,但是呂蘭依然苦中作樂,她忙裏偷閑從野外踩來了各色的野花野草,種在了廢棄的飲料瓶子裏,放在了沈國軍簡陋的家中。而這些野花野草,卻也讓這個簡陋至極的房子中生出了一絲生機和溫暖。

而每天清晨,呂蘭都會照顧那些花草,那認真的樣子,那專注而溫暖的表情,仿佛就是在嗬護一件稀世珍寶一樣的用心。那樣的呂蘭,沈國軍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就好像,現在的沈念蘭一般。而花園裏的沈念蘭似乎是感覺到了沈國軍的目光,她放下了灑水壺,抬起頭便朝著沈國軍的方向看了過來。

在沈念蘭望過來的時候,沈國軍已經從幻想中走了出來,那根本就不是呂蘭,那張臉,和記憶中的,根本完全的不同。雖有相似之處,但是沈國軍清楚地知道,這根本就是兩張臉。

倆個人即便是長得再像,也不可能成為一個人。況且,沈念蘭的模樣多半還是像沈國軍的,隻是臉側到一定角度的時候,才能看出呂蘭的影子。

沈念蘭終歸不可能是自己的呂蘭,想到這裏,沈國軍不禁失落了起來。那個苦中作樂的女子,真的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了。

那種思念,噬心腐骨,常常令沈國軍痛不欲生。沈國軍知道,這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她真的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即便是再多的錢財,也換不來了。

錢並沒有使沈國軍感到輕鬆,他反而更向往之前和呂蘭在一起的那種苦中作樂的日子。如果能夠選擇,沈國軍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萬貫家財,選擇和呂蘭在一起。

不管多麼清苦,隻要兩人相愛,便是幸福。但是這個世界往往是有許多無奈的,你想要選擇的時候,卻偏偏隻有一條路,而你不想要選擇的時候,卻橫生出了無數的岔路。

沈國軍突然覺得累了,他老了,不想再創造什麼豐功偉績了,他想去陪呂蘭了。住在呂蘭墳旁的那一座小屋裏,在那周圍種滿呂蘭最愛的花兒,每天陪著她,讓她不會孤單,直到自己歸於塵土。

不再有商場的這些爾虞我詐,不再有人世間的痛苦掙紮。可是,這種生活,沈國軍也隻是想想而已。因為,他有太多的責任,除非,他找到繼承人。

而那個繼承人,不會是自己的女兒,因為他知道自己女兒的斤兩,根本就不適合經商。那麼,就隻能是女婿了。

而沈念蘭卻似乎對於男女之事並不熱衷,從小到大,仗著顯赫的家世和美麗的外表,沈念蘭的身邊從來不缺少追求者,而這些追求者中,雖然大多都資質平庸,甚至有的還多少有些紈絝,但也不乏一些各方麵都優秀的年輕人。

但是沈念蘭對誰都不怎麼感冒,甚至到二十三歲了,依然連個初戀都沒有。這讓沈國軍有些著急了,再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於是沈國軍便決定和沈念蘭談談,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沈國軍立馬走到了後門,花園就在別墅的後門,出了門便是了。

推開後門的門,沈國軍信步走到了離後門不遠的長椅上,朝著花園裏的沈念蘭擺了擺手,然後大聲說道:“念蘭,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沈念蘭本就離後門不遠,再加上沈國軍的大嗓門兒,是沒有任何理由聽不到的。於是沈念蘭便向著後門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的時候,沈念蘭並沒有說話。沈國軍長時間對自己女兒的冷落,讓沈念蘭養成了一種習慣,在沈國軍開口之前,從來不會先開口。

而在回答沈國軍問題的時候,也是問多少便答多少,從不多說。

這是沈念蘭這許多年來同沈國軍打交道總結出來的經驗,父親不喜歡被人搶白,不喜歡在談話中占據被動,不喜歡她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