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好意我再也不敢受，
我要向你報仇！
我要向你報仇！”
“笑話，笑話，
這真是大笑話！
蜜蜂要向我報仇，
這樣的事情哪裏有？
是你，
我不怕。
明天我再來，
我帶來一把香火，
還帶來一把鮮花，
看你喜歡哪一樣，讓你選一下！
“好！
小紅帽，
老子今晚眼睛痛，
暫且饒你再活一夜，
明晚一定來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老山妖，
雙手按著眼睛，
低著頭，
皺著眉，
摸摸索索地摸下山去了。
五
明晚，明晚，
明晚雖還沒有到，
小紅帽可已經忍不住，
急得不得了。
他想：
狗在啃骨頭，
馬在吃青草，
蜜蜂在等著鮮花吸花汁，
誰也不會來管我小紅帽。
我是多麼窮，
拿不出肉骨頭，
又沒有土地長青草，
更沒有花園種鮮花，
有誰肯不要老山妖的好東西，
白白地來幫助我，抵抗他？
明晚，明晚，
我是再也逃不掉
他那漆黑的魔手，
他那血盆的大口！
哎呀！
媽呀！
小紅帽，
越想越害怕，
越害怕越沒有辦法，
他趕快躲到屋角裏，
一麵哭一麵想，
一麵想一麵流眼淚。
叮叮叮，
當當當，
打鐵，補鍋。
叮叮叮，
當當當，
打鐵，補鍋。
一個小鐵匠，
挑著風箱
正從茅屋旁走過。
他被煤煙熏得
像個小黑人，
隻露出光閃閃的
兩隻亮眼睛。
小紅帽從門外偷偷地向外看，
小鐵匠正走到茅屋前，
小紅帽看到了他，
嚇得隻是打寒戰。
他想
這下可真完了，
老山妖已經派來了一個小山妖。
時間到了，
我是再也逃不掉，
再也逃不掉！
小鐵匠，
聽見了門裏麵的哭聲，
他放下了風箱擔，
輕輕地敲著破柴門：
“裏麵是哪個小孩子，
這麼哭哭啼啼的？
如果是迷了路的，
我可以送他回去；
如果是貪玩逃學的，
我可沒有工夫管他；
如果是吵玩吵吃又不肯工作的，
那我小鐵匠可還要打他！”
“啊，原來是你呀，
小鐵匠？
請你不要打！
請你不要打！
我不是迷了路，
也不是逃學不上課，
更不是吵玩吵吃不肯工作，
我是害怕那老山妖，
他說他今晚一定來吃我。
我還這麼小，
吃掉了就不能長得高高的
像一棵樹。
吃掉了就不能長得壯壯的
像一頭牛。
我還這麼小，
我還沒有本事到田裏去，
種出麥子做饃饃，
種出大米來蒸糕。
我還這麼小，
我還沒有本事到山上去，
砍大樹，蓋房子，
挖石頭，造大橋。
說到造大橋，
小鐵匠，
我有一個大秘密，
你願聽不願聽？
你要發誓，
不準笑我，
也不準告訴別人。”
“行！
我發誓，如果我告訴別人，
打鐵的時候火燒我的眼睛。”
“我呀，
我做過一個夢：
我造了一座橋，
像半天上的彩虹那麼美，
那麼長來那麼高！
橋上麵走著黑頭發的
紅頭發的
黃頭發的
灰頭發的
小朋友，
他們手牽著手，
一麵走，
一麵跳，
一麵唱又一麵笑。
我還做過一個夢，
我造了一座大花園，
比我們中國還大，
比我們地球還要寬。
那裏麵：
石頭會開花，
泥巴會唱歌，
螞蟻會造房子，
青蛙會打大鑼，
老年人頭發不會白，
牙齒不會落，
小孩子坐火車賽跑，
坐飛機過河，
做工比吃糖還有味，
種地比過年還快活，
人不欺負人，
人不剝削人，
大家見麵笑嘻嘻，
沒有了槍炮的嚇人聲，
也沒有混蛋到處拉壯丁。
我的夢還沒有完，
老山妖就要來吃我，
吃掉了我不要緊，
吃掉了我的夢，
那實在太傷心，
那實在太傷心！
我還這麼小，
沒有高得像一棵樹，
沒有壯得像一頭牛，
隻好坐在這裏哭，
讓我的眼淚往下巴上流。
啊，
媽呀……”
“啊！
是那老山妖，
那老混蛋，老流氓，
他睡醒了嗎？
他要來把你吃掉嗎？
不要緊！
不要緊！
你的誌氣高，
你的夢做得好。
快快不要哭，
紅色的戰士，
是從來不流淚，不害怕的。
不要以為你太小，
沒有一棵樹那麼高，
不要以為我太小，
沒有一頭牛那麼壯，
一加一等於二，
就有力量，有力量！
十乘十等於百，
就更有力量，更有力量！
對了，
——團結就是力量！
未必你沒有聽見工人、學生們這樣唱？
我早打鐵，
晚打鐵，
打把鐮刀
割麥子，
打把斧頭
砍柴燒，
打把犁頭
耕地球，
打把錘子
開山頭，
打把鏟子
開大路。
“一加一
等於二，
十乘十
等於百，
我拉風箱
你加煤，
我掌鉗子
你打錘，
打把刀
殺掉老山妖。”
“對！
打把刀
殺掉老山妖！
謝謝你，
我不哭了，
謝謝你，
我快活了。
但你不要又像黃狗、白馬和蜜蜂，
說倒說得蠻好聽，
吃到了好的東西又變了心。”
“你真是小孩子，
你真是小孩子！
怎麼這樣分不清？
我不是老山妖喂養的小畜生，
老山妖還是我的大仇人！
他咬斷了我爸爸的一條腿，
搶走了我家耕田的牛，
還搶走了我家喂來過年的大花豬，
順便吃掉了我媽媽的一隻手！
為了你，
我要殺掉他，
才能除掉這個害！
為了我，
我要殺掉他，
才能報掉這個仇！
來！
快點來！
天要黑了，
我們得趁早，
趁早打好刀，
殺掉老山妖！”
風箱扇起了血紅的火焰，
鏽鐵化成了血紅的塊塊。
呼啦呼啦，
叮當叮當，
風箱拚命地扇，
鐵錘拚命地敲。
呼啦呼啦，
叮當叮當，
風箱拚命地扇，
鐵錘拚命地敲。
一把又快又亮的刀，
一會兒，
打好了！
一把又快又亮的刀，
一會兒，
打好了！
這時候，
老山妖，
跛著腳，
弓著背，
流著眼淚，
一步一拐地
走上山坡來了。
老山妖，
一手拿著香火，
一手拿著鮮花，
口裏還大聲地叫：
“小紅帽，
你這小鬼頭，
你的朋友都不要你了，
這回你再也逃不掉！”
他把鮮花拋到茅屋旁，
蜜蜂馬上飛到了那上麵，
屁股一顛一顛地吸得很起勁，
好像世界上沒有什麼朋友，
也沒有什麼敵人。
老山妖，
真正放了心，
一下子跑到了破茅屋，
一下子抓住了破柴門。
柴門太老又太破，
不得了，
一下子被他的黑毛手打開了！
柴門太矮又太小，
不得了，
一下子他的黑毛腳就伸進門檻了！
不得了，
他正在彎著腰縮著身體向裏鑽呢！
……
這時候，
從門裏閃出來了，
小鐵匠和小紅帽，
一個拿著鐵錘，
當頭一錘！
一個拿著鋼刀，
當胸一刀！
哎喲——
老山妖，
來不及說話來不及叫，
頭上帶著一個洞，
胸口帶著一把刀，
滾滾跌跌就往外逃。
你逃！
你逃！
看你逃到哪？
你逃到海角，
咱們追到海角！
你逃到天涯，
咱們追到天涯！
追呀！
追呀！
為了無數的小紅帽
和他們做的夢，
咱們一定要捉住你！
為了無數的小鐵匠
和他們媽媽的手、爸爸的腿，
咱們一定要消滅你！
老山妖，
作惡作夠了，
害人害滿了，
還沒有逃到山腳下，
就一個筋鬥倒在路邊了。
哈哈哈！
他一動也不能動了！
哈哈哈！
他的眼睛永遠閉不攏了！
哈哈哈！
他的爪子牙齒再也沒有用了！
萬歲！
小紅帽，
你脫險了！
萬歲！
小鐵匠，
你勝利了！
小紅帽抱著小鐵匠，
小鐵匠抱著小紅帽，
一麵跳，一麵唱，
一麵唱，又一麵笑。
哈哈哈，
鮮紅的太陽出來了！
哈哈哈，
鮮紅的太陽出來了！
太陽那麼亮，
太陽照四方，
太陽那麼紅，
大家好做工。
小黃狗，不要怕，
你少貪小利快來吧，
來放哨，來打獵！
大白馬，不要怕，
你少發牢騷快來吧，
來拖車，來耕地！
小蜜蜂，不要怕，
你少貪玩耍快來吧，
來采花，來釀蜜！
快來吧，
快來呀！
太陽是我們的！
快來吧，
快來呀！
世界是我們的！
都來了，
都來了！
那麼多，
那麼多！
跟著小紅帽，
跟著小鐵匠，
一麵走
一麵笑
一麵笑
又一麵唱。
小鐵匠
叮呀當，
小紅帽
扭呀搖，
向前走，
向前跑。
走到哪裏去？
跑到哪裏去？
去造一座大花園，
去造一座大彩橋。
1949年5月10日初次抄改完
8月23日再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