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霖機械地點頭,“兒子今日過來就是向娘表明態度,待會兒,兒子自會進宮向皇兄請罪。”
“去吧,別看皇上往日裏端著架子,實際上他心軟,你多說些好話,他不會計較的。”
弘霖起身行禮,無聲退出了臥房。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太後才起身往裏屋走去。剛跨過隔斷,就看見老爺子孤零零地躺在榻上。
她倚著隔斷沉聲問,“你剛才對弘霖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良久,才聽到榻上之人哼了一聲,“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太後悄無聲息走到榻邊,坐在他身旁,撫著他的肩膀道,“景睿,你這些日子一直住在豫園,我聽丫頭們說,你晚上總是夢魘。”
“年輕時殺了那麼多人,能不夢魘嗎?”太上皇慨歎,他翻了個身麵朝太後,矍鑠的眼睛中閃過一道精光,“看到後輩們的情緣,我想起往事了。”
太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凝視著他的眼愈發溫柔瀲灩,“那些往事不想也罷,何必給自己找煩惱呢?”
“怎麼能不想?弘霖每長一歲,我心裏的愧疚就每增加一分。午夜夢回,總是夢見景闌,我親手毀了他們的父子情緣。”
太後挑眉道,“你還會夢到他?”
老爺子翻了個白眼,不正經地在她腰間揉了兩下,“你沒夢到過他嗎?”
太後想了想,還真不能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從沒夢到過,畢竟已經二十年了,故人音訊越來越少。大概是出於對往事的懷念,她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感受——想在有生之年再見他一麵。
“多思無益。還有,不許你再陰陽怪調地對弘霖說話了,他心思細膩,難保不會想岔了。他雖然總跟你合不來,但也知道你對他的疼愛,要不然你以為他會老老實實喊你二十多年父親?”
老爺子悠長地“嗯”了聲,眼底的黯淡卻似萬丈深淵,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麼,誰也說不準。
|
乾清宮前,意遠已經站了有一個時辰了。
春風吹動藕色的馬麵裙,發出嘶嘶的聲響,而頭上簪的兩支金步搖,也叮咚作響。
她翻著眼皮往頭頂瞅了一眼,那金步搖真是好看,一時之間,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兒皇嬪的貴氣樣兒了。
正這樣自我欣賞著,眼前的大殿被打開了,身著絳紫常服的皇帝板著張臉走了出來,沒好氣地道,“不回你的長春宮,在這兒杵著幹嘛?”
意遠像隻小貓一樣蹭上去,“皇上昨夜睡的好嗎?”
皇帝瞄了周東一眼,周東昧著良心尷尬地說,“萬歲爺昨兒召了貴妃娘娘,貴妃熱情,一直到了……”
意遠收回了抱在他胳膊上的手,咬著嘴唇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皇帝撥了撥她簪的金步搖,壞笑著攬過她的肩膀,悄聲問,“哪兒的醋壇子被打翻了,這麼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