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到了破茅廬外邊的時候,皇帝還是不由吃驚。他大概還沒想過,如此破爛的草房居然還有人住,而且,在他治下,竟還有百姓貧困潦倒至此。
彼時,意遠正蹲在灶台旁煮菜粥。聽見有人敲門,她以為是“常叔”回來了,但拉開那釘了幾塊木板擋風的破門,瞧見那翩翩公子極不相襯地站在那兒,她臉頰頓時燒紅了,“羽…羽山公子?”
皇帝見她臉紅,也有些尷尬,瞄了眼身後蘇寧提著的魚肉,磕巴道,“過…過年了,給你送點兒年貨。”
意遠緊盯著那條精瘦的排骨和肥碩的大魚,如餓了許久的貓一樣,她吞了吞口水道,“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皇帝見她臉上被炭熏黑,神使鬼差地伸出手來去擦拭,卻不料她一巴掌打落了自己的手,又慌慌張張地解釋,“對不起啊,公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皇帝失笑出聲,最近總是魔怔,都忘了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個大男人。
“無妨。”他沉吟片刻,“想不到你家道艱難至此,我素來不忍塵世萬物受苦,也知你不願受接濟,過年之後,你便還是來我府上做工吧!工錢雖不多,但還是足夠你生活的。”
意遠不好意思撓頭道,“謝公子美意,隻是小的已經找到上工的地兒了,不太好…”
“我可以給你更多的工錢!”皇帝不知怎麼了,此刻就想讓她到自己的府上去跑差事。
“不關工錢的事兒…”意遠鼓足勇氣,直接說了原因,“招了小的的東家是皇親國戚,小的招惹不起。”她想起恪王宇文弘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背後就禁不住起雞皮疙瘩,哪裏敢在這個時候翹了?
皇帝皺眉,“皇親國戚?”
意遠哼唧了一聲,“嗯…小的哪兒敢違人家的約,人家動動小拇指頭,就能捏死咱們。”
僅有的一絲笑容凝固在臉上,弘晟頓時覺得格外無力。再有權勢的皇親國戚在他麵前都是戰戰兢兢的,可他也想不出理由說服她不要畏懼,難不成告訴她自己是當朝皇帝?
皇帝興致勃勃而來,卻敗興而歸。他一時太過沮喪,竟忘了問她,在哪位皇親國戚的府上辦差,否則以他九五之尊的威嚴,也能敲打敲打那位皇親,對她好一點。
襄康七年除夕很快就到了,金陵城內張燈結彩,鞭炮聲不絕於耳,可窺盛世之景。因皇帝專門給意遠送了年貨,所以今年她也破天荒地包了回肉餡餃子,隻不過坐在昏暗的灶台旁止不住地歎息。
景闌見她一副愁大苦深的樣子,嗤笑道,“不就是人家給你送了些年貨嗎?既然送了,那就收著,沒什麼大不了的,有錢人的天地你不懂。”
“可我就做了幾天工,不至於這麼惹東家上心吧!再說了,我總覺得是欠他人情了。”意遠捏著麵團,像小孩子玩泥巴一樣隨意。
景闌無奈地歎了一聲氣,這丫頭就是一根筋到底。他懶得再跟她解釋,端起蓋墊上的餃子緩緩倒進了升騰鼎沸的開水中,“吃餃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