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深夜,喝了酒的老安找到了我。老安說兄弟我得求你一件事。我說你是不是喝多了,我們之間還用這個“求”字嗎。老安說你得先答應我。我說豁出命來都行,我答應你。老安說半個小時前,梅打電話說心情不好——我打斷了老安的話,我說這還不簡單,我現在就打電話約她出來,我們唱歌去。
那時梅住在一個有圍牆的集體宿舍裏。梅是我們共同喜歡的一個女孩。此前我和老安私下訂了一個“契約”:反對暗箱操作,堅決公平競爭,不能為了一個女人毀了兄弟的感情。一句話:最終要看梅的選擇。
我剛拿出手機老安就攔住了我。老安說梅說想見我一麵。我聽明白了。也就是說梅隻想見他一個人,在這深夜。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的臉色當時一定不好。但我故意輕描淡寫說:老安,謝謝你信任兄弟,其實也沒什麼,她心情不好想找一個人說話,沒什麼,你去吧。我像個大哥一樣拍了拍他的肩。
老安說,我隻是說了一半,我剛才去過了,因為時間太晚梅她們宿舍前的鐵門鎖了,而且,圍牆那麼高,我自己根本進不去。我一時理解不了老安的意思。老安說這個這個我直說了吧我想翻進圍牆去,讓你幫我一個忙,把我撐上去……
我徹底明白了。老安找我,是要讓我做人梯,踩著我的肩膀去和梅約會!
原來是要幫這樣一個忙。而那個踩著我肩膀的是去約會我喜歡的人……
幾秒鍾的猶豫後我突然非常男人地說:走!
我們很快來到了那堵高高的圍牆下麵。我運足了氣,蹲成了馬步。體重比我多幾十斤的老安扶著圍牆踩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直起腰。
老安沉重的雙腳踩在我的肩膀,卻疼在了我的心上。
圍牆裏麵有一棵樹,我就眼睜睜看見夜色中的老安翻過圍牆,嘩嘩攀上樹,又聽見他咚地落地的聲音。
那時候,我渾身無力地倚靠著冰冷的牆壁,仰臉望著漫天星鬥,一任淚水在臉上恣肆。時間過得是那樣慢……等我把老安再安全地接下來的時候,已經是近兩個小時了。
回走在空空的街道上,我們誰也不說話。最後我說,老安,我們喝酒去。
老安那天用身上所有的錢買了最好的酒。幾杯下肚,有些醉意的老安說,兄弟,你罵我吧……剛才在裏麵我還——摸了她……我的手現在還在抖……
我吼了一聲:別說了!後來我就醉了。
從第二天開始,我這個失敗者就開始疏遠老安和梅。特別是梅。我不再找她。她打來電話問我怎麼了,我也不說話。後來她說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我幹脆告訴她我心裏有了別的人。兩個月後老安和梅結婚了。
後來的事情是我沒有想到的。
結婚半年後的梅一天打電話約我喝茶。等我趕到茶樓,隻有梅一個人,很是憔悴。我說安哥呢?梅話還沒說,眼淚先出來了,一雙眼睛憂怨地盯著我。
很快我從梅嘴裏知道:梅和老安離婚了。梅提出的。梅發現了老安的私情。
梅說,我恨你。你知道嗎,本來我更喜歡你的,你卻突然告訴我你愛上了別人,你知道我有多傷心。最後鑄成了今天的錯!都是你!
我說梅,你記得半年前在一個深夜,老安翻牆進去看你?
梅說記得,怎麼了?
我說那還是老安踩著我的肩膀上去的,那天是你打電話讓他去的,而且進去呆了兩個小時,而且你們——就是那一次我傷了心。我才咬牙讓自己退出來……
梅突然睜大了眼睛。梅急切地說你說什麼呀那天我都睡了他突然敲門,我開了一條縫兒,他說想和我說話——那天他喝酒了——我說太晚了明天吧,我就把門關了很快就睡著了。什麼兩個小時,連兩分鍾也沒有,你聽誰瞎說的!
我明白了。原來老安故意導演了那天晚上的一場戲。而且是專門演給我看的。
從茶樓出來我終於找到了老安。他正跟一個豔麗的女人在一起。老安說哎呀兄弟。我對那女人說你到裏麵去一下。女人就疑惑地退到另一個房間裏去了。老安說什麼事?我攢足了勁,照著老安那張微笑的臉砸去。老安說你你……我說老安,半年前你踩著我的肩膀翻牆踩疼了我,現在我回你一拳也讓你嚐一嚐疼的滋味。我們就此扯平了,從今以後,我們也不是兄弟。
後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單身的我和梅生活在了一起。順便說一句,我已經忘記了那個人。那個踩著我的肩膀翻過圍牆的人。我的肩膀上經常架著我的女兒。哦,應該說是我和梅共同的女兒。女兒咯咯的笑聲在晴朗的天空裏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