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大師 董仲舒(1 / 3)

1.江都相·求而止雨

不過,當年的董仲舒也許並沒有想這麼多,他還是不遠千裏地去了。江都王國在今揚州,南臨大江,北近淮河,傍帶幹溝(古運河),東望於海,頗得水陸魚鹽之利,水陸交通極為方便。其地原為吳王劉濞所有,劉濞曾因之以興叛亂。易王劉非是景帝之子,武帝的同父異母兄弟。景帝時初封汝南王,吳楚七國亂時,佐軍有功,改封江都王。其人有才氣,好勇力,廣治宮室,素來驕奢。遷居東南大邦後,又廣招四方豪傑,常有非份之想。作為一個中央派來的諸侯相,董仲舒既要維護中央王朝的利益,又不能開罪於自己的主子,實是左右為難,進退維穀。但他正心正己,威重自生;又“以禮義匡正,王敬重焉”。當時易壬意高氣盛,對董仲舒說:越王勾踐依靠文種、泄庸、範蠡之謀,滅掉了不可一世的吳王夫差,三子稱得上“吳之三仁”。並說:“(齊)桓公決疑於管仲,吾將決疑於君。”齊桓、越王皆春秋二霸,易王之意欲用董仲舒謀取東南霸業。董仲舒出於“《春秋》大一統”之義,委婉對曰:“夫仁人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霸),為(因)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提倡仁義,反對詐力,暗示其霸不可稱、中央不可違。《春秋繁露·對膠西王越大夫不得為仁》篇(下引此書,隻出篇名),據考即是這次對話的記錄。因傳抄既久,遂誤江都王為膠西王。

董仲舒時刻以“兼善天下”為己任,在江都興禮樂,致教化,調陰陽,利元元,所作所為,一任皆以利民安邦為本,江都稱治,是武帝初年屈指可數的幾個以教化治世而又頗有成就的二千石之一。《漢書·循吏傳》稱:“孝武之初,外攘四夷,內改法度,民用凋敝,奸軌不禁。時少能以化治稱者,惟江都相董仲舒、內史公孫弘、倪寬居官可紀。三人皆儒者,能於世務,明習文法,以經術潤飾吏事,天子器之。”由於時遠事吵,董仲舒在江都的治跡已不可詳考,現在記載較多的是祈雨止雨之事。

史漢都說:“仲舒治國,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交感、運行),故求雨,閉諸陽,縱諸陰,其止雨反是(與此相反)。行之一國,未嚐不得所欲。”王充亦說:“董仲舒表《春秋》之義,稽合於律,無乖異者。”(《論衡·程材》)意即:考察《春秋》經上所記災異現象,推導陰陽交感運行的規律,然後根據這一規律來求而止雨。董仲舒在《賢良對策》中就曾揭示:孔子作《春秋》,“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凡是《春秋》所譏刺的,必然有災害現象出現:凡是《春秋》所痛惡的,也必然有怪異現象出現。他說:“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人事的極好和極壞,都可以感動天地,引起天變。可見天災實起源於人禍,人事有失,就導致陰陽失調,陰陽失調就引起風雨失節。反之,如果人事得當,自覺地調節陰陽,那就必然風調雨順了。基於這樣的認識,董仲舒於是製定了一套求而止雨的方法和儀軌。他說:天大旱,是由於陽氣太重,求而必須損陰益陽:“凡求雨之大體,丈夫欲其藏而匿,女子欲其和而樂”(《求雨》);多雨,是由於陰氣太盛,止而應當移陰而壯陽:“凡止雨之大體,女子欲其藏而匿也,丈夫欲其和而樂”(《止雨盯。此外還講究同類相感:求雨以水日,止而以土曰:並造土龍,設土壇,穿青衣,舞童子,齋告禱祝,其行近巫,怪力亂神,為孔子所恥言。但是《史記》說他“行之一國,未嚐不得所欲”。王充也說他之所為“無乖異者”,確實很難理解。司馬遷為當代人記當代事,不應有虛;王充以“疾虛妄”自任,不應傳訛。特別是王充,他對董仲舒天人感應說、神學目的論等都進行批判,唯獨對求雨的雩禮和董仲舒的土龍求而讚不絕口,多所開說。《論衡·亂龍》曰:“董仲舒申《春秋》之雩,設土龍以招雨,其意以雲龍相致。《易》曰:‘雲從龍,風從虎。’以類求之,故設土龍。陰陽從類,風雨自至。”又曰。“董仲舒覽見深鴻,立事不妄,設土龍之象,果有狀也。”在《死偽》《定賢》《案書》等篇,也有分別論述。天道難知,稽之徒勞。但漢代人普遍相信其事,看來其必有因。

2.中大夫·災異書

不知何故,董仲舒被罷為中大夫。學者推測可能與易王劉非請戰有關。《漢書·江都易王傳》說:“無光中(六年),匈奴大入漢邊,非上書願擊匈奴,上不許。”漢朝自吳楚七國亂後,對諸侯王實行居國食稅,不複治民的政策,以免諸侯王形成實力後與中央抗衡。而這位好勇鬥狠的江都王居然要求據兵耀武,這哪能讓武帝放心呢。因此不僅沒獲批準,而且還連累董仲舒丟了官。中大夫是郎中令屬官,“掌論議,顧問應對”。念及數年來在諸侯國的所見所聞,董仲舒深感諸侯國的桀傲不馴,仍然是破壞“大一統”的潛在威脅。為了警醒人主,他想起了六年前發生的兩場大火:遼東高祖廟和高祖陵便殿相繼被焚。當時即令武帝大為不安,“素服五日”。董仲舒認為這是不同尋常的災異之變,上天譴告。於是援據《春秋》,聯係實際,著《災異論》,借天人感應,大談政治得失。為什麼高廟陵寢會被焚呢?是因“高廟不當居遼東,高園殿不當居陵旁”,位置不當,於禮不安。高廟居遼東,在外,象征在地方的諸侯;高陵在關中,在內,象征在朝中的大臣。現在漢家“多兄弟親戚骨肉之連,驕揚奢侈,恣睢(跋扈)者眾。”天災的意思是要皇帝“視親戚貴屬在諸侯遠正(背離正道)最甚者,忍而誅之,如吾播遼東高廟乃可;視近臣在國中處旁近測及貴而不正者,忍而誅之,如吾燔高園乃可。”(《漢書·五行誌上》)原來大火的意思在於教漢武帝剪除不庭的諸侯,殺戮不法的大臣!自漢景帝時晁錯建議削藩而遭殺身之禍以來,諸侯問題一直是一個既難辦,又難言的棘手問題,董仲舒多年為諸侯相,他對諸侯王驕奢跋扈的揭露,並不是危言聳聽。他甘冒當年晁錯殺身之禍,敬獻忠言,體現了一代大儒勇於殉道,直道事人的儒者精神。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可是,當時漢武帝並不買賬,董仲舒因此差點丟了性命。董仲舒屬草稿未上,以告發人隱私著稱的酷吏主父偃來訪,竊其手稿,經他一番歪曲注解,以為“有譏刺”,上奏給漢武帝。武帝下其書於群儒討論,仲舒弟子呂步舒不知係出師筆,以為“下愚”,於是將董仲舒逮捕法辦,“罪至不道”,按律當死。其實董書所言,未嚐不是武帝所憂,仲舒之獲罪,並不在“下愚”,而於“私為災異書”(劉向說)而已。漢代善言災異的,武帝時有董仲舒和夏侯始昌,昭宣時有睦孟(仲舒弟子)和夏侯勝,元成時有京房和翼奉、劉向、穀永,哀平時則有李尋和田終術,他們借經立義,依物托象,幸而言中,仿佛神驗一般,受帝王寵愛一時。可是董仲舒被下獄,夏侯勝被囚禁,睦孟被誅戮,李尋被流放……到底天命有沒有呢?如說沒有,他們何以累言累中呢?如果說有,那天命何以不能保護他的代言人呢?難道天機不可泄露,泄露了必受懲罰麼?原來天命本難知,儒生們大談天命,不過借以壯膽,為至高無上的君權製造一具精神枷鎖而已。君王也要利用它,以給自己君權的神聖增添幾道靈光。董仲舒既不是稟承聖命而談災異,也不是借言天命來歌功頌德,而是私為災異,非議時政,這自然怪不得漢武帝不領情了。不過嚇嚇他已經夠了,於是既定其罪,複又下詔赦之,仍以仲舒為大中大夫。董仲舒虛驚一場,總算有驚而無險。不過死的恐懼卻讓他“於是竟不敢複言災異”了。卻原來天命並不是處處高於王命,其實質倒是王命控製了天命。可是漢武帝這一負氣使性的行為,卻給他自己帶來了不少麻煩。數年之後,膠西於王、趙敬肅王、常山憲王皆多次觸犯刑法,濫行淫威,甚至殺人全家,毒死朝廷派去的二千石長官;淮南王、衡山王竟然謀反,膠東王和江都王都知道其事,私下打造兵器,準備起兵響應。事發之後,漢武帝尚念及當初董仲舒的忠言,選派仲舒弟子呂步舒持斧鉞(猶後世上方寶劍)處理淮南王案件,步舒依《春秋》之義斷之,不需請示,回朝奏事,武帝皆以為是。其時乃元狩元年(前122年),上距董仲舒言災異僅七年時間,可見董仲舒當時的預告還是很準確的。

3.膠西相·公孫弘

董仲舒自大中大夫,又曾出為膠西於王相。這次出相還與董仲舒的學友——公孫弘有關。公孫弘是齊人,早年放豬於海上,是個豬倌出身。年40餘乃從胡毋生學《公羊傳》,與仲舒同治一經,算是同業。建元元年武帝詔舉賢良,他應征對策,被錄為博士。其年紀已經60。因出使匈奴不稱聖意,免職家居。無光五年,再舉,對策第一,再為博士,後曆內史、禦史大夫,位至丞相。公孫弘是第一位儒學丞相,這標誌著儒學在漢代統治地位的確立。他為相之初,董仲舒曾致書,希望他“大求賢之路,廣選舉之門”,禮賢下士,精心考績。史載公孫弘“起客館,開東閣,以延賢人”,於是公孫丞相東閣延賢,與燕昭王的黃金台一樣,成為求賢佳話,流芳百世。公孫弘為人又極簡樸,“為布被”,“食一肉”,“脫粟飯”,一時竟譽為賢相。他對儒學在漢代的發展也作出過重大的貢獻。是他上書武帝為博士置弟子名額,專教士子以儒學。秦及文景雖設博士,但隻掌問對,而不從事儒業;漢武帝建元五年“置五經博士”,以儒為業,但不收徒;公孫弘建言之後,中央專為博士置定員,以儒學授徒;並年考月課,擇優授官,使儒學迅速普及開來,也使儒生獲得實惠。董仲舒對策在理論上為儒學的推行掃平了道路,但具體實施,卻是公孫弘為相期間完成的。他與董仲舒的關係當初也不錯,公羊學在漢代走紅,即是公孫、仲舒二人聯手的結果。史說漢武帝曾令董仲舒與瑕丘江公辯論《公羊》、《穀梁》二傳優劣,董仲舒長持論,善著文,而江公卻呐於口,不善言。加之當時公孫弘為丞相,在整理辯論稿時,袒護董仲舒,使公羊學大獲全勝。漢武帝於是“尊公羊家,詔太子受《公羊春秋》”(《儒林傳》)。公羊學在漢代獲得獨尊地位,也是董仲舒為其製造理論,公孫弘為之實行的。他們的關係有點像韓非和李斯,漢人說:韓非著書,李斯為相;韓非立說,李斯實行。李斯為學不及韓非,忌其才,譖之於始皇,韓非遂斃命於獄中;公孫弘為學也不及仲舒,故排之於朝廷之外。史說公孫弘為人善諛,“希世用事”,從前轅團曾警告他“勿曲學以阿事”(同上)。但儒學要服務於社會。不“曲學”是辦不到的;要想混跡於官場,不“阿事”也是辦不到的。他知道怎樣作官,更知道怎樣取悅於武帝。“朝會議事,不麵折廷爭”,曾與汲黯等相約議事,等到武帝麵前,盡背前約,一切順從皇上旨意。天子見他為人謹慎,辯論有餘,但又不迂腐不過激,像個長者,且熟悉文法吏事,“緣飾以儒術”,遂大悅之(《史記·公孫弘傳》)。在儒者中,他是善諛者;在善諛者中,他是儒者。在這兩類人中他都占有優勢。明習儒學,滿足了武帝好文的愛好;善於吏事,滿足了為官的條件;而阿事善諛,更滿足了人君的虛驕心理。故為官累遷,至於三公。這當然與“為人廉直”的董仲舒格格不入,曾斥之為“從諛”。“諛”是公孫先生高出倫輩的看家本領,董仲舒的指責無異於削奪他的飯碗,讓他恨得咬牙切齒!《漢書·馮衍傳》說:“董仲舒言道德,見疾於公孫弘。”一個講儒術以道德為宗,一個研儒術為了“希世用事”,宗旨不同,難怪公孫弘不高興他了。再加公孫先生為人又有點忌賢妒能,外黨內刻,凡是與他有仇隙的人,表麵上與他情好無隙,親密無間,私下卻設法報複,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主父偃被殺,董仲舒被遷於膠西,都是他的傑作。

膠西王劉端,也是武帝的同父異母兄弟。其為人“強足以拒諫,知足以飾非”,行為怪僻,陰狠險毒,相二千石至者,若奉朝令行事,他就暗中尋找過失來陷害之,有的甚至被毒死;若與他同流合汙,又難逃朝廷的懲罰。小小膠西國,竟是出生入死的鬼門關!漢武帝正為派不出恰當的相國發愁,公孫弘適時進諫說隻有董仲舒符合條件,欲假手於膠西王除掉罵他“從諛”的人。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董仲舒此去定是凶多吉少。好在膠西王久聞董仲舒是正直的大儒,一善待之”,並不為難他。《漢書》說:仲舒“凡相兩國,輒事驕王,正身以率下,數上疏諫爭,教令國中,所居而治。”在膠西為相,不異於虎穴棲身,與狼共舞,久必獲禍。仲舒恐日久生變,遂以老乞歸。

罷相家居,董仲舒已年逾古希,窮居陋巷,依仁遊藝,“終不問產業,以修學著書為事”。但他並沒有高蹈肥遁,不問世事,而是魂牽斯文,憂國憂民。朝廷凡有大事,常下詔垂問,劉向說:“(仲舒)以老病免歸,漢有所欲興,嚐有詔問,仲舒為世儒宗,定議有益天下。”(《漢書·劉歆傳》)甚至有的刑事案件也派使者和延尉張湯前往董宅,“問其得失”。董仲舒引經據典,一一作答,皆有條理,共決大案要案232件,後編為《春秋董仲舒決獄》一書,成為漢晉之間司法斷案參考的經典文獻。他還常常就重大時政發表看法,上疏獻計獻策。關中民不好種麥,他根據《春秋》他穀不書,至於麥禾不熟則書的通例,建議多種冬小麥,以避饑荒。針對“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現象,建議限民名田(占四),抑製土地兼並。他揭露西漢社會“力役三十倍於古”,“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古”的殘酷現實,要求統治者“薄賦斂,省徭役”,“鹽鐵皆歸於民”(《漢書·食貨誌》)。當時武帝外事四夷,特別是與匈奴的戰爭,使天下虛耗,戶口減半。目睹那一場一場痛苦的較量,董仲舒也進行了自己的思考。他認為:“義動君子,利動貪人”,對於像匈奴這樣的貪人,他主張“與之厚利以沒其誌,與盟於天以堅其約,質其愛子以累其心”。使其進有所貪,退有所忌,庶幾可達到“胡馬不窺於長城,羽檄不行於中國”,與鄰為睦的目的(《匈奴傳》)。凡此等等,涉及政治、經濟、軍事、刑法、外交等各個方麵。有的建議得到武帝采納,施惠於民。

他就是一個典型的憂患型人物,進亦憂,退亦憂,就像範仲淹說的那樣:“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是自孔子以來就形成的中國儒者人格,當然也是被譽為“統儒”的董仲舒的天性。這種忠君、憂國、愛民的憂患,一直伴隨董仲舒終生,直至死而後已。

班固敘傳讚曰:“抑抑(嚴謹)仲舒,再相諸侯,身修國治。致仕懸車,下帷罩思,論道屬書。讜言訪對,為世純儒。”實為公允之評。

約太初初年(前104年),董仲舒以年老,壽終於家。葬於西安城內胭脂坡下。漢武帝曾從此經過,特下馬步行以示敬重,一時文士,莫不下馬,故謂之“下馬陵”,語訛為“蝦蟆陵”。

仲舒死後,家徙於茂陵,其子孫皆以儒學至大官。其弟子作官的至為命大夫,其為郎、謁者、文學掌故等官者以百數。不愧為一代宗師。

四、上繼往聖起絕學 下為萬世開太平

相傳孔子將死,遺下讖書說:“不知何一男子,自謂秦始皇,上我之堂,踞我之床,巔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又說:“董仲舒亂(治)我書。”(見王充《論衡·實知》引)所謂孔子遍讖,明顯出自漢儒偽造,不過此話正好反映了秦漢之間儒學的兩大轉折。是秦始皇焚書造成儒學式微,又是董仲舒治經振起了往聖的絕學。王充曰:“文王之文在孔子,孔子之文在仲舒。”文王既沒,是孔子發明其文章墜緒於亂世;孔子既沒,是董仲舒宏揚其學術於微絕。劉歆更具體地說:“仲舒遭秦滅學之後,六經離析,下帷發奮,潛心大業,令後學者,有所統壹,為群儒首。”可見儒學至董仲舒實一大轉折。範文瀾先生論這種轉折作用說:“儒學經董仲舒的加工,因此擺脫了原始階段,成為陰陽五行化的、完全適合地主統治的西漢今文經學。某些漢儒把董仲舒當成孔子的繼承者,因為他創造了今文經學。”(《中國通史》第二冊,151頁)這是完全合符實際的。劉歆說他“令後學者有所統壹”,就是統一在董仲舒所創立的陰陽五行化了的新儒學體係之下,他是西漢今文經學的創始人,是西漢第一儒學大師,即所謂“群儒首”、“儒者宗”。

董仲舒一生著述甚富,《漢書》本傳說:“仲舒所著皆推明經術之意,及上疏條教,幾百二十三篇。”這部分著作多為雜著,包括說解經義的論文、上書、文告之類。《漢書·藝文誌》諸子略儒家類,著錄有《董仲舒》百二十三篇,當即這些文章的彙編,除了一些殘篇外,大部已經失傳。本傳又說:“而說《春秋》事得失,《聞舉》、《王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屬,十餘萬言,皆傳於後世。”今《春秋繁露》一書,凡八十三篇,內中《玉杯》、《竹林》篇,當即“說《春秋》事得失”類著作。《漢書·藝文誌》又有《公羊董仲舒治獄》十六篇,《後漢書·應動傳》作《春秋斷獄》,為張湯等人向仲舒請教斷獄的案例彙編,晉以後失傳,清王謨、馬國翰有輯本。《春秋繁露》始見於《隋書·經籍誌》,因不見於漢誌,曾一度受人懷疑,其實就今本《繁露》與《漢書》本傳所載《天人三策》對照,許多觀點實為後者的引申,《春秋繁露》一書,縱然有後人摻入的內容,其主要篇章還當出自仲舒本人,與《天人三策》一樣是研究董仲舒學術思想的主要資料。此外,《漢書·食貨誌》、《匈奴傳》、《五行誌》也有他的言論;《史記·太史公自敘》也對董仲舒的學說有所稱引。現都比較集中地保存於嚴可均輯《全漢文》之中。在這些著作中,董仲舒貫通天人,縱論古今,博采百家,為原始儒學向經學的過渡,做出了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