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到縣再到鄉鎮,經濟發達程度和基礎建設呈梯田式往下走,每一級有著每一級的檔次,落差一般比較平緩,但從鎮到村這一級,卻不再是那麼平緩,巨大的落差讓劉立誌幾乎回到了解放前。
從鎮上到獅子峪村,剛開始還是柏油路,慢慢的變成了水泥路,最後成了土路,其實要說這段土路根本就稱不上是路,因為剛剛下過雨,路上被拖拉機壓出了好幾道深溝,而且都存有積水,更要命的是這段路隻有三米寬,如果兩個拖拉機並排著走,根本就過不去,即便是那種後車輪帶有很深花紋的拖拉機,走在這種路上憋得也直冒黑煙,同在一個拖拉機上的村民告訴劉立誌,這路還是剛剛被村民自費拿土墊了的,以前這路是一邊高一邊低,倒是不存水,但每到雨季就會打滑,這條路上沒少翻了車,而不是雨季的時候,這路就會塵土飛揚,路麵上的浮土足有十幾公分厚,人要是從這頭走到那頭,全身都是土。
劉立誌看著這條進村的必經之路,心裏感慨萬千,暫且不說市區,就連縣城都已經有好幾條雙向八車道的柏油路了,一馬平川,而在農村,竟然還有這種路,這種路劉立誌隻是在很小的時候走過,如今重新找回那時候的記憶,他覺得時代不是在發展,而是在倒退,這種倒退糾結人心,讓人想入非非,同時他也感到,這些村民並非沒事找事,如果換做自己是這裏的村民,肯定也會奮不顧身的去上頭找,進進出出就走這一條路,走了好幾輩子了,現在社會發展了,竟然連條路都不修,這獅子峪村啥時候才能脫貧致富?
好歹到了村裏,有人跑去找村支部書記,但回來後卻說書記不在家,中年男人冷冷的告訴劉立誌,肯定是又被鎮上打了招呼,躲起來了。
支部書記不露麵,村裏的老百姓一聽說市裏的領導來了,紛紛從家裏出來,把劉立誌和潘曉燕圍了個水泄不通,潘曉燕因為是女孩子,她說話不夠力道,而劉立誌便擔當了跟村民溝通的重任,看著這一群老老少少的老百姓,劉立誌感慨萬千,幾乎在一瞬間,他決定,這條路他修定了,不但要修,而且要高標準的修,要在全縣甚至全市做個標杆,要讓這裏的老百姓覺得自己不是來看風景的,而是來替他們辦事的。
當著全村父老的麵,劉立誌熱情洋溢的宣布:“我今天是第一次走這條路,這條路讓我回到了解放前的感覺,在此,我向大家承諾,年底之前,我一定要讓大家走上柏油馬路,讓你們出行再也不用顛簸!”
潘曉燕在一旁替劉立誌捏了一把汗,他這也太敢吹了吧,修這條路談何容易,這不是花多少錢的問題,鬆林鎮不隻是有獅子峪一個村,而且這種路也不隻是一條,就算你有本事,把這條路修了,那其他村呢,其他村的人肯定也會去鎮上找,你修一條路可以,你要是把全鎮的路都修好,恐怕就算你爸是李嘉誠,也沒那麼大的能耐啊!
老百姓才不管你當官的用什麼辦法,他們隻要的是結果,聽劉立誌這麼一說,一陣熱烈的掌聲響徹在了這個山腳下的小鄉村,看得出,劉立誌並沒有被掌聲衝昏頭腦,他在想辦法,想能搞到資金的辦法,不過這種鳥都不會來拉屎的地方,誰願意掏錢給修這條路啊。
中午,劉立誌和潘曉燕享受到了這個村最高級的待遇,老鄉們殺雞燉魚款待這位即將給村裏修路的大領導,搞得劉立誌非常不好意思。
吃罷午飯,有村民開拖拉機送兩人回去,路上潘曉燕問劉立誌:“劉哥,你有辦法修路了?”,劉立誌搖了搖頭,潘曉燕皺了皺眉,說:“那你還跟老百姓承諾,他們可是當真了的。”劉立誌平靜的說:“我知道他們當真了,我也不是隨便說著玩的,雖然現在我還沒想出辦法,但如果我不跟他們承諾,我就沒有壓力,現在我把自己後路都堵了,我必須要解決這件事。”
潘曉燕不知道劉立誌心裏是怎麼想的,隻是看著這個有些衝動的大哥哥,她著實為他捏了一把汗,可身為一個鄉鎮公務員,又是一個女孩子,潘曉燕別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不多嘴,見劉立誌如此認真的樣子,她選擇了沉默,隻是在默默的祈禱,希望老天能保佑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劉立誌。
回到鎮上,劉立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跟歐鎮長彙報,但當他進了歐學軍的辦公室,見歐學軍一臉的凝重,劉立誌心裏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帶著一腳的泥坐到歐學軍辦公室沙發上的時候,歐學軍一臉嚴肅的問劉立誌說:“劉書記,你這種工作態度我很欣賞,但我不得不說的是你的工作方法,你怎麼能不跟鎮上打聲招呼就答應村民修路的事呢,現在別的村都開始議論了,說鎮上已經決定給全鎮各村修路,你說這……”
歐學軍畢竟還有一點顧慮,如果把話說得太狠,他怕劉立誌到組織部揍上一折,到時候落得個不配合第一書記的罪名,但說的不狠,他又顯示不出他的尊嚴,現在劉立誌所做的不是給老百姓解決問題,而是給鬆林鎮平白無辜的添了一個大麻煩,這事戴書記還不知道,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全鎮幹部都會被他臭罵一頓,到最後倒黴的不是劉立誌,而是他歐學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