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約好的地點,一個戴著眼鏡看上去文縐縐的律師把開庭那天的細節一五一十的交代給了劉立誌,就連在法庭上的動作、表情甚至衣著都做了詳細的說明,劉立誌一一記下,他覺得,既然已經答應了於萍替陳大江做這個證人,那就好人做到底,也彌補一下自己的過錯,都在海明混,抬頭不見低頭見,萬一哪一天陳大江出來了,在大街上碰見,也好說話。
開庭那天,劉立誌按照律師的要求把自己重新打扮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心裏雖然緊張,但想到陳大江即將在監獄裏度過這麼多年,一股本能的同情心在他心裏油然而生,雖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陳大江貪汙的那些錢還沒來得及花出去,就鋃鐺入獄,實在是得不償失。
陳大江被法警帶出來的時候,劉立誌跟他有了一秒鍾的對視,劉立誌沒想到,這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本來意氣風發西裝革履的陳大江,現在竟然是滿頭白發步履蹣跚,劉立誌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他暗自決定,萬一哪天自己幹到他這個地位,違法的事一件都不能做,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是要命啊。
庭審按照程序進行,劉立誌也以證人的身份把現金裝進酒箱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雖然他是一字不落的按照律師交代的話說的,但到最後,法庭並沒有采納證人的證言,公訴人出示的證據顯然比劉立誌的證言具有說服力,最後法庭當庭宣判,陳大江被判了六年零三個月。
法院判決當天,海明市官場就發生了一場變革,不隻是陳大江被判,就連城管局現任代局長魏洪運也沒能穩坐一把手交椅,市裏下午就發文公示,海明市經濟開發區黨工委副書記,管委會副主任丁曉波被任命為市城管局局長,魏洪運恢複原職,不僅如此,丁曉波空出來的位子,也接著有人頂了上去。
這兩件事在某些人眼裏就是看個熱鬧,可在劉立誌眼裏儼然是一場大地震,如果說陳大江被判了刑,他早有思想準備的話,那魏洪運沒能當上一把手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意外。
在官場,不管是哪個職位,隻要是頭銜前麵加上了個“代”字,戴上這頂烏紗帽就已經是鐵定的事實,無非再開個會,舉個手走個任命程序而已,然而,海明市這次卻破了例,不隻是魏洪運沒有“代”成功,就連新局長也是突然空降而來,連個代字都沒加,至於開沒開會,也沒人知道,這嫣然就是海明市高層有人在操作,可憑著劉立誌這地位,他根本就搞不懂這裏麵的蹊蹺,唯一他能搞懂的,就是魏洪運在上麵沒人替他說話。
新局長的空降讓劉立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倒不是因為失去了一個處處照顧他的好領導,而是他現在的身份太特殊,關係在城管局,人卻在招商局,現在來說哪頭都不是親媽,如果關係順利轉到招商局還好說,至少自己有了個名分,可問題是誰會幫他轉,顯然是不可能,當初就是市長蔡清明的一句話,他從城管局到了招商局,但東鋼的事他越來越覺得跟已經沒有了半毛錢的關係,在招商局已經失去了他來之前的意義,可回城管局,他自己又說了不算,而且更沒有人替他操心這件事,現在劉立誌就變成了一個沒媽的孩子,到底投進誰的懷抱,他自己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