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抉擇
“哎,婆婆媽媽!現在我已經箭在弦上,非去不可,你為何又來勸我?”
李翰祥哪裏肯聽張翠英的勸說,一把將她推開便走。
“李先生,這次我臨來香港的時候,我們‘聯邦’公司的董事長宋鼎先生,給我講了一個有關您的小故事。這個故事就足以證明您對古董的偏愛程度,聽起來很有意思,甚至讓人有噴飯之感!”這是在九龍大酒店三樓的一處富麗奢華的套間裏。因為開著空調,所以在悶熱的夏夜裏卻感到有幾分涼爽。剛剛從尖沙咀與胡金銓一齊匆匆趕來的李翰祥,此時又恢複了他邵氏大導演的衣飾與神態。他外麵套了一件短袖衫,下穿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鼻梁上架著寬邊眼鏡,很嚴肅地坐進台灣客人崔昌鑫客房外間的大沙發裏。雖然這所套間裏始終開放著冷氣,但是在恒星樓住得很習慣的李翰祥,卻對九龍大酒店的豪華客房感到很不適合。那不僅僅因為這座酒店的古老,屋頂較低矮,有一種壓抑之感。而且由於在這極其炎熱的夏夜裏,幾隻窗口都被深色的窗帷遮擋得嚴嚴的,李翰祥更感到壓抑與不適。他那隆起的高大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胡金銓坐在李翰祥的身邊,見他在開放冷氣的套間裏還感到悶熱,急忙將手帕遞過來讓他拭汗。
額頭早已謝頂的台灣人崔昌鑫卻對李翰祥的神色視而不見,他很有興味地說道:“宋老板說:您李先生喜歡古董已經到了癡情的地步。有一年除夕時,您李導演的家裏還沒有年貨。那是因為您所在的永華公司沒有發年薪的緣故。沒有辦法,您的夫人張翠英女士隻好借了一百元港幣。她回到家裏以後,將借到的錢交給了您。當時她是要您李先生去市街買些年貨來,以便全家歡歡樂樂地過個年。可是,您的夫人在公寓裏直等到萬家燈火的時候,才見您李先生歡樂地回到家來,懷裏抱著一隻精致的小紙箱。當時夫人以為您買回什麼稀罕的年貨來,不料打開紙箱一看,原來是一隻乾隆年間官窯裏燒製的藍釉撣瓶!當時氣得夫人與您大吵一通,您卻不以為然,抱著那隻視若珍寶的古董漸漸地睡熟了,不知可有此事?”
胡金銓因為對此事了若指掌,所以未及聽完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不錯,確有此事”。初來九龍大酒店時對台北“聯邦”的來客崔昌鑫暗抱幾分敵意的李翰祥,聽了崔昌鑫善意調侃,也變得輕鬆自若起來。隻見這一小小的笑話,頓時衝淡了客房裏的緊張氣氛。李翰祥詼諧地笑道:“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還在朱旭華先生的永華公司當一個臨時演員。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其實是買不起什麼古董的。怎奈我的嗜好廣博,隻要一有點鈔票,首先想到的當然就是收買古董這心愛之物。隻是苦了我的夫人張翠英啊!……”
“是啊,是啊!”此次崔昌鑫接受了以前兩次的難堪教訓,盡量、不與李翰祥直來直去地談有關策動他與邵氏公司分道揚鑣之事。崔昌鑫故意先與李翰祥閑聊家常,以使李翰祥解除心中的戒備。崔昌鑫說:“我在台北就曾聽人說,李先生不但執導的影片部部帶有傳奇性,就連您和夫人的姻緣也有很大的故事性。”
“談不上什麼故事性,我和張翠英可謂一見鍾情啊!不瞞你崔先生說,我是1953年9月裏無意中與她相識的,到了10月10日,也就是張翠英生日的那一天,我倆就訂了婚約。還有什麼故事性可言呢?”李翰祥重又恢複了他豁達開朗的性格,一邊爽朗地大笑,一邊對崔昌鑫說道:“崔先生,我與夫人其實是同歲。都是1926年出生的,隻是我的生日比她大些天,我是陰曆三月初七,陽曆4月18日。而她的生日是陰曆九月初三,陽曆10月10日。我還記得在認識張翠英不久,我就提出和她結婚的事兒。謔,她倒是非常豁達而爽快的人,也難怪我們倆人能那麼快就結合了,而且幾十年來相處得很和美!……”
“李先生有這樣好的賢內助,方才有如此紅火的事業!”崔昌鑫見李翰祥的心情甚好,早已不見了剛進門時的那種戒備神情,他才決計將話題引向李翰祥最感興趣的古畫上來。崔昌鑫說:“前年李先生在日本時,無意間說起要我們代為在台灣搜集流傳到民間的明清古畫真跡,現在總算有了點小小的收獲。隻是不知我所弄到的這軸畫是不是李先生所感興趣的?……”
李翰祥立刻精神振作,問:“請問是何人的遺作?……”
“李先生匆忙。”崔昌鑫見李翰祥迫不及待的樣子,他嘿嘿一笑,忙到內間去開啟一隻精致的密碼箱。從中很快就拿出一軸畫卷來,快步來到李翰祥的麵前,將畫油在燈下緩緩地展開。李翰祥的雙眼豁然間一亮,驚喜地叫道:“原來是石濤的《石竹圖》啊?!……”
李翰祥見那畫幅上果然是清代石濤的墨石翠竹。濃濃的墨潑灑在潔白的宣紙上,再勾畫點點繪成嶙嶙峋峋的怪石。石縫間有幾叢青翠的嫩竹,迎風搖曳。畫幅的空白天頭處題下詩一首:
詩情畫法兩無心,
鬆竹蕭疏意自深;
興到圖成秋思遠,
人間又道是雲林。
李翰祥感歎地說道:“石濤是清代的山水大家,他一生主張搜盡奇峰打草稿。所以在他晚年所繪的山水圖中,更以嶙峋的山石為主。而且他晚年的山石與鄭燮等人的不同,石濤的石竹正如他本人所說:‘墨非蒙養不靈,筆非生活不神’。崔先生,如果它不是後人臨摹的贗品,那麼這幅畫可是價值連城了!……”
崔昌鑫急忙說:“這是我們‘聯邦’公司宋老板自己搜集珍藏多年的真品,哪裏能是什麼偽作?李先生,價值連城例說不上,這隻是我們宋老板對您李先生的一點敬重之意,望請笑納才好!……”
“這……”李翰祥頓時難住了。因為他是從內心裏喜歡上了清代國畫大師石濤的這幅《石竹圖》,但是自己囊中羞澀,如果買的話他是絕對拿不出這筆錢來的。但是如果接受崔昌鑫的饋贈,卻又感到沒有道理,他急忙將手一搖說:“不不,這樣重的厚禮我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得的。再說我與聯邦的董事長宋鼎先生又是素昧平生,又怎能隨便接受這個禮品呢?……”
崔昌鑫將胸口一拍,對李翰祥信誓旦旦地說道:“李先生本來是香港影界的一位大家,拍片辦事都該是大手筆才是。宋老板雖然不曾與您李先生見過麵,可是他早已對您的大名有所耳聞。並且心儀已久。宋老板是一位愛才如命的人,他知道李先生素來酷愛古董字畫,這才命我將這軸舊畫麵贈與李先生,您收下就是了!……”
李翰祥雖然心裏十分喜歡這軸畫,但是他卻遲疑躊躇著不肯收。胡金栓見李翰祥這種欲罷不能的模樣,在旁勸道:“翰祥兄,既然崔先生和宋老板待你一片真誠,而你又十分喜歡這幅石濤的畫,恭敬不如從命,將它收下便是了。否則也讓崔先生回台北無法交差啊!……”崔昌鑫也勸道:“是嘛,是嘛,李先生推來推去的是小家子氣。不如就笑納了吧!”
“不。我雖然愛畫如命,可是我這個人是從來不無緣無故收別人禮物的。”李翰祥愛不釋手地將石濤的《石竹圖》看了又看,但是他還是忍痛割愛地將畫軸徐徐卷起來,推給兩手拚命攔擋的崔昌鑫。他坦蕩地說道:“中國有句俗話,叫作: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我李翰祥無權無勢,平生也不過是個窮得不能再窮的文化人,遠在台北的宋鼎先生又為何無緣無故送我這麼厚重的禮品呢?金銓,如果崔先生不能將宋鼎先生送我石濤遺作的用意說出來,那麼我是斷然不能無故受人饋贈的啊!……”
胡金銓深知李翰祥的為人,不敢再勸。
崔昌鑫也怔怔地呆立在那裏,麵色由白變紅,尷尬而難堪。當初他首次在東京與李翰祥見麵時,原以為憑靠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便可以左右於人。可是從後來幾次接觸中,崔昌鑫感到李翰祥人格高尚,絕非那種稍稍施以利祿便可以收買的人。在台北時他與“聯邦”公司的老板宋鼎幾次計議如何能將李翰祥拉到台北去時,崔昌鑫便將李翰祥如何難以策動的困難一一告之。宋鼎左右思量,最後決計采取投其所好的辦法,從私人手中以巨金買來石濤贗作一件,派崔昌鑫專程送到香港。本來以為李翰祥在接受宋鼎的古畫以後,勢必會被“聯邦”公司牽著鼻子走,誰知心性善良、機智過人的李翰祥根本不為所動。這使得崔昌鑫一籌莫展。
“李先生,請您不必多疑。事到如今,我索性就將我們宋老板企圖與李先生友好合作的計劃,對您和盤托出。其實,隻要您聽清了我們‘聯邦’的真實用心,也就會和我們站在同一立場上的。”崔昌鑫見李翰祥堅持拒收宋鼎的饋贈,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他隻得攤牌,說:“李先生在香港如今是紅得發紫的大導演。我們‘聯邦’知道您自從1955年加盟邵氏以後,特別是1959年邵逸夫來港主持邵氏新影城以來,您李先生接連為他們拍了十幾部電影。值得稱道的是《貂嬋》、《江山美人》和《後門》、《楊貴妃》這些傑出的影片,不但為邵逸夫先生賺得了一筆巨款,更重要的是為邵氏公司在東南亞地區創出了新影響。李先生可謂為邵氏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邵氏公司給了您什麼呢?也不過是區區片酬而已。我們已經聽說,您李先生的生活依然很清貧,有時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將自己多年搜藏的珍貴古董拿到(口摩)囉街上出手!唉唉,可是您為邵氏所付出的代價呢?真是令我們看了替您委屈,替您打抱不平!……”
李翰祥急忙將大手一擺,打斷崔昌鑫的讒言說:“崔先生不該說這樣的話。邵氏公司待我不薄,雖然我的生活時常發生困難,可是我李翰祥從來不喜歡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崔昌鑫說:“李先生的為人可嘉。我們‘聯邦’也正因為敬重您的為人才派我來向您進一言的。您與邵氏公司在數年間的拍片中有多少磨擦,有多少不快,我們不想一一說出。因為疏不間親,我們‘聯邦’也不想做為人不恥的小人。我們宋老板隻想讓我向李先生轉告一句話,那就是:與其在香港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獨自去台北闖出一番事業來!……”
胡金銓眼睛一亮,他見方才對崔昌鑫充滿敵意的李翰祥,也被打動了心扉,急忙問道:“請您把宋老板的意思說明白些!……”
崔昌鑫瞟了默坐不語的李翰祥一眼,故意賣關子說:“胡兄弟,話點到為止,我相信李翰祥先生是聽得明白的!……”
李翰祥顯然已經被崔昌鑫最後一番話語打動了心,他開始變得焦急起來,追問說:“崔先生,我聽不懂宋老板的意思。莫非他是想讓我脫離邵氏公司嗎?如果我到台北去投奔你們‘聯邦’的話,那與邵氏公司拍片又有什麼兩樣呢?要知道我李翰祥絕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小人,我怎麼可以到台北去投奔宋鼎呢?他未鼎就是肯多給我導演的酬金也是無法從命的……”
“誤會了,李先生誤會了!”崔昌鑫未及李翰祥說完,就仰麵哈哈大笑。他故作坦蕩地說:“如果我們‘聯邦’當真是為一己之利來挖他邵逸夫的牆腳,將來李先生一旦去台北時,我們宋老板豈不要為世人恥笑?李先生,請放心,我們宋老板是首先為您考慮的。因為我們決不希望您去台北再為我們‘聯邦’當一名隻拿片酬的導演,宋老板是想讓您另組一個公司,單獨幹。到那時您李先生不但可以按自己的興趣去拍藝術片,您還可以堂而皇之地當大老板,不再受製於人!……”
“哦?……”李翰祥被震住了。
胡金銓也頓時恍悟出什麼,他心直口快地在旁慫恿李翰祥說:“翰祥兄,這個主意不錯!這麼些年來你為邵氏公司執導了那麼多電影,到頭來你還是個受製於人的導演而已!與其為人做嫁,不如自己大幹一場,轟轟烈烈當個自己為自己做主的大老板,有何不好呢?……”
李翰祥雖然為之所動,但是他在如此重大的決策麵前不能不三思而行。十數年來,他為邵氏公司當頭牌大導演,心中有甜也有苦。憑心而論,他李翰祥又何嚐不想自己出山,大張旗鼓地幹一場呢?雖然崔昌鑫的話已與他多年心中所想不謀而合,可是李翰祥仍然對台灣“聯邦”公司對他的過分熱心心生疑竇。李翰祥沉默好一陣才說:“請問崔先生,讓我李翰祥到台灣去當大老板,獨自組織一個電影公司,對你們‘聯邦’到底有什麼好處呢?我與‘聯邦’非親非友,真猜不到宋老板他為什麼處處為我李翰祥考慮呢?”
胡金銓也對此深存疑慮,見李翰祥將話點破,他也深以為然地點了一下頭。
老謀深算的崔昌鑫意外地窘了一下,很快就為李翰祥點明迷津,說:“李先生問得好。宋老板首先是為您李先生的利益做了考慮,如果您肯在香港注冊成立一家新的電影公司,那麼您就可以帶著一批您李先生所投機的人馬,拉到台北去自辦公司。我們‘聯邦’可以為您在台北提供攝影場地,甚至為您解決寫字樓和一切演職人員的住地。當然,我們‘聯邦’這樣苦心孤詣地成全你李翰祥先生,也絕非沒有半點好處可圖。李先生,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宋老板為什麼要拉您?那是為借助您李導演的力量來解決‘聯邦’公司產品多年發行不景氣的難題,並無任何不可告人的卑劣目的!……”
胡金銓對崔昌鑫的話頗感困惑。李翰祥卻越發感到了興趣,因為他已經聽清了“聯邦”僅僅是借用他的名望,而並不是全部為了利用。李翰祥決計搞清“聯邦”公司拉他去台北的真實意圖,問道:“崔先生,如果我李翰祥當真有一天去台北發展,又怎麼能解決你們‘聯邦’公司發行不景氣的問題呢?……”
崔昌鑫苦笑交底說:“李先生,我們聯邦之所以產品積壓,主要是隻有良好的發行網而苦於沒有東南亞叫響的好影片。這樣,我們來老板就想到了您李翰祥先生拍的片子為什麼那麼叫座。我們當然很想拉您李翰祥去‘聯邦’,可是又知道即便給您多麼高的酬金也是難以成功的。所以宋老板才想出這個既可為您接受,又能給我們帶來經濟實惠的兩全之策!那就是讓您李翰祥在台北自立一家公司,您所出品的影片由我們‘聯邦’公司代理發行。如此我們雙方均可得到許多好處,李先生,如此一個大好的發展機會,莫非您能甘心拒絕嗎?……”
李翰祥沉默不語。
崔昌鑫將求援的目光投向李翰祥的摯友胡金栓。胡金銓也不敢貿然多語。崔昌鑫忽又將那軸石濤的畫雙手捧起來,送到李翰祥麵前說:“李先生,我們宋老板的主意您可以點頭,也可以搖頭,就將這軸畫作為宋老板與您今後良好合作的一個見麵禮吧!請您收下為好!……”
“好吧,宋老板的這個主意,容我們三思,我會及早給你們一個答複的。”李翰祥將手一擋,擋住崔昌鑫捧上來的畫軸,斬釘截鐵地說道:“但是這軸畫我是決不會收的。因為去不去台北,最好讓我李翰祥獨立思考,自己來拿主意!……”
崔昌鑫窘在那裏。
1963年的夏秋之交。
香港、九龍仍然處於盛夏酷暑般的高溫。夜幕降臨之時,一輛並不十分顯眼的出租“的士”沿著油麻地的東口,逆著密密匝匝的行人緩緩地開了過來。
汽車裏坐著一位戴著寬邊墨鏡的婦人。那副大墨鏡幾乎罩住了她的半張臉孔,從她在腦後攏成的發髻和那左頰邊已經深深四下去的酒窩之,便知道她就是東山再起,因為《後門》一片在日本獲獎再度走紅於港、澳、台的影星胡蝶。她今晚穿著黑色的圓領緊身絲質上衣,下著長及腿彎的藍紗長裙。胡蝶透過車窗口外望,尋覓著朱坤芳上午在電話裏所告訴她的那家小酒館。然而繁華熱鬧的油麻地在入夜時使華燈燦然,霓虹如錦。鱗次櫛比的大酒店、夜總會、舞廳、酒吧,看得胡蝶有些眼花繚亂。她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尋找那家名叫“小香江”的酒肆!
“大姐,聽說您最近幾天就要離開香港到台北去了嗎?李翰祥當真要組織‘國聯’電影公司到台北去發展嗎?如果您當真也要隨李翰祥導演到台北去另組公司,那麼,這也許就是您永久地告別香港了!”胡蝶茫然地望著燈火閃爍的油麻地街景,耳邊始終響著朱坤芳的話音。自從1960年胡蝶因《後門》一片獲得成功以後,她的片約便接連不斷。胡蝶在邵氏公司又接受了著名導演嶽楓的邀請,參加了一部名叫《街童》影片的拍攝任務。這也是一部很感人的現代兒童故事片,她在《街童》中演了一位中年女教師。大明和小紅小兄妹的父母在九龍的大火中喪生,兄妹倆便成為了浪跡街頭的“街童”。他倆的命運感動了善良的女教師並將他們收養,但是後來大明因偷開汽車傷人被逮捕入牢,小紅卻因意外事件成為富貴人家的闊太太。胡蝶在《街童》裏的戲雖然不多,她並不計較去當配角,但因胡蝶的演技高超,同樣獲得了觀眾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