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
上海梨園談往
現今平劇家都把南方的伶人稱為海派,把北平的稱為京朝派。因為北平是平劇的產生區,所以伶人必須在北方生長的總是好的。其實崐徽兩大班,都是從南方去的,遠的不談,單說近的,一代宗匠名醜王長林,(小名拴子)就是蘇州人。梅蘭芳是泰州人。賈洪林是常州無錫人。王琴儂是浙江山陰人。諸茹香是太倉人。朱琴心是湖州人,而遠至王九齡,程長庚是安徽人,譚鑫培之為黃陂人,汪桂芬為漢陽人。徐小香,時小福,朱蓮之為蘇州人。固無不挾其徽,漢,崐班之本行本能,以鳴於當時京師首善之區。集合眾長而成為今日之平劇。反之,號稱海派之小達子,何月山等,固無不自北而南。且創連台布景本戲的為新舞台夏氏兄弟,而夏月潤即為譚鑫培之愛婚。王又宸亦為譚鑫培的愛婿也,與白牡丹(即荀慧生)合演《諸葛亮招親》,《七擒孟獲》等海派戲於亦舞台甚久。楊宗師(小樓)且演連台本戲之《宏碧緣》於北平第一舞台,包緝庭先生尚藏有此項戲單可證。
何月山初次到滬,以硬腿武功,備受上海人三層樓的歡迎,尤以金雞獨立一站十幾分鍾,使觀者瘋狂叫好。白崐玉到滬,取何月山而代之,以使家夥,刀槍脫手,喧赫一時。其實二人之武藝皆私淑楊瑞亭。瑞亭初名十四紅,演梆子老生,後學黃胖,武藝甚精,文戲以《逍遙津》的穆成,武戲以《潞安州》陸登盡忠打泡,均有可觀,不似何,白之亂打亂跳。但以前到滬在何白之後,反為所抑。乃改演老生戲,如《空城計》、《珠簾寨》則都無是處,故在滬多年,終悒悒不得誌。瑞亭體格魁梧,麵容甚長,故極宜於開臉戲,《鐵籠山》不下孫毓堃,《拿高登》且有過之。趟馬一場聲容並茂。蓋叫天每與合演,去花逢春,紮打湊合甚緊。托靴一場,蓋叫天亦高捧如儀。楊小樓南下演《拿高登》,蓋五亦去逢春,不肯為楊宗師托靴,後演是劇,花逢春改用張德俊,楊宗師每以為恨。
作工老生,南方必推麒麟童首屈一指,其實麟藝是綜合貴俊卿、三麻子、小連生三人而成為一派者。三人皆善演四進士,故麒麟童四進士亦稱獨殊,馬連良號稱做派見長,實亦望塵莫及,但以麟與貴俊卿相比較,則猶相去尚遠。貴本有活諸葛之目,去宋士傑活是一個老公事,老衙門的陰奸滑吏。他絕不用火暴或噱頭取悅台下。三麻子演四進士相當沉著,小連生則趨火暴,將滑吏變成了負氣老兒。公堂頂口一段,麟能合三家之長,但得於小連生為多,得貴最少。
南梆子聲調諧美,但年代甚近不知始於何人?或言創自小子和(馮春航)馮不善梆子,與小連生(潘月樓)同台於夏氏兄弟的新舞台甚久。時新舞台專以布景本戲哄動滬人,而時令佳節必演燈彩,新春節的《洛陽橋》、《鬥牛宮》,滿台燈彩尤為富麗,錯金繡彩,目迷五色。小子和在洛陽橋去縫窮婆,鬥牛宮去蔡天花,扮相之美,聲勢之盛,突過北方的梅蘭芳,時有南馮北梅之目。南社詩人捧之若狂,為刊春航集,以與京中遺老樊,易諸家捧梅團抗衡。鬥牛宮本梆子戲,馮以不能唱梆子,乃改唱南梆子。自是厥後,梆子戲都改唱南梆子矣。但南梆子初行,專以表現男女調情如:《賣雄雞》、《春秋配》故其聲和悅而節奏緊張,聽來別有一種情感。程硯秋精於音律,皮簧皆妙,而視南梆子為畏途。後以不甘對梅示弱,乃編梅妃一劇全用南梆子以與梅對抗,行腔幽怨,遂成別調。而《鴛鴦塚》的"女兒家",《鎖麟囊》的"怕流水"更是一變怨曲為歡音,當今審音協律之秀,吾實不得不推硯秋。包緝庭老先生說:"南梆始於老夫子陳德麟,但無左證可舉。"當世博雅周郎願詳賜教焉。
梅蘭芳第一次到上海出演於四馬路寶善街丹桂第一台,夜戲票價二元,日戲售一元,全滬詫為奇談。第一夜戲打泡為《玉堂春》,星期日戲為打泡趕三關,但王鳳卿的牌名,掛在梅的上麵,其時尚以老生為正牌,梅雖以轟動九城卻不能破此老例。第二次到天蟾(五雲日升樓的樓外樓,今永安公司舊址),夜戲票價亦僅三元。其售價五元,則尚係開始於杭州第一舞台的義賑,共唱五天,前三天仍為每票三元,第四五天唱霸王別姬,特售五元,起用金少山為霸王,從此上海也跟漲為五元,金少山亦從此走運,稱為金霸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