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白地,淩霜傲雪,寒梅穿雪傲立枝。
皇城白雪一片。
李適揮槍引將臨城門,而高聲呼:“眾將聽令!”
他手負長槍直領眾將,破城門。廝殺一片,一時千百性命轉空,遍地腥風。鮮血翻滾落雪,一地,方染了白雪一片猩紅。麵迎敵,手握長槍而刺去,隻得哢嚓入骨碎聲。
倏忽將槍抽出,鮮血濺淋一身斑駁。
他斂息而淩,持了手上長槍,足步穩移,行步入殿。不及理去一身斑駁血。
眉宇淡漠,昂首挑槍,唇揚弧。我欲見他落魄惶恐。
“似畫江山,這江山,臣倒是挺喜。”
冗長宮牆擋著層層禁衛,風雪瑟瑟拍打著朱門,李迥臨案用玉璽印下最後一道旨。
攏緊披風,一時神滯迷茫,窗外戰火如黑暗蟄伏的猛獸般要撕碎一個又一個靜謐的夜。
大概,讓李迥能看一眼四方朝闕,是他的皇宮。
鬟侍垂首盡數退去,鍾磬遙傳,殺伐聲不斷,一睨窗珩處,天將微白,一夜未眠。
提酒臥內階,一時朱門開合,平地乍起聲,餘光尚不予。他慢慢伸過手去,繞過人,指著更遠的方向,“臣弟,想一想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然後放下一些東西,才能帶走另一些東西。”目過百裏高宇,那是他的國。
李適目見人繞行而指,訝異恍惚間。話高唐,他倒做足君子遺風。
李適將眉眼稍挑,唇輕嗤笑,將長槍收歸抱臂,目視。
“臣弟想要什麼,皇兄不該早已知。似畫江山,皇冕做冠,便是臣弟想要之物。”
餘末了語畢我抬額順人所指目去,向之四荒。我卻似見紅梅引腥紅,似見我皇冕做冠時。將眉彎起愉意,言語若笑。
“也將為我之物,皇兄以為臣弟該想要何物?”
心念微動,也不由得輕哼出嗓。
“你不過一朝敗寇。”
話等一轉,咬重末字。
“此去不複。”
昔日,故裏,隻可惜此去我將為皇。
李迥度之餘生,氣之將盡。此難逆天改命,他知。
心係黎庶子民,晝夜交織,不敢貪時廢歲,受命於天而立誌之心更篤。此為王,亦為孤家寡人。奈何天不遂願,身遭寒病,虛痩俱載,枯燈敗燭而壽盡。幽深眼眶布血絲凝人,極難的平舒語調:“似畫江山?”
胸有溝壑萬千,薄帶慍氣,撐身而立,一臂捉人前襟,步帶踉蹌。趁勢前趨。目染猩紅波瀾,語出激動,“九層高階將孤奉於眾生之上,斂性和克己是孤學會的第一樣東西。流言如刀,世人就是懸在孤頭顱上的利刃,千堆青瓦又不得不教孤學會低頭!”
他的目星數不盡光,聲虛弱而有力,提衣臨窗再指,“你隻較這金瓦玉砌蒙了神智!零零冬日,尚有衣不蔽體的災民,尚有饑不擇食的婦孺,你反孤一日,他們就要多流落一日!農戶因天時得利,或遇災年,或遇旱澇,孤尚濟糧施恩,不致子民四流,你為了一枕黃粱斷先祖功業,斷黎民功苦。”麵厲猙獰,嘴唇發抖,恨不能阻。
終鬆掌舒氣,癱坐涼地,許久一句,“如何受萬民信奉。”
李適聞李迥聲聲急音,溫笑似悲憫。俯身撩李迥烏發,倒成嗬氣。
“蒙我雙眼?嗬,皇兄,臣自清明。”
我退去三步,抬首昂揚,靴踏金磚,拂過鐵甲上斑駁殘腥。
“棋書射技,臣精於此,兵書鬥陣,臣自苦研。天不降大任於臣,臣亦懸梁刺股,以求不落兄長半分,為臣為子,共護山河。”
臨道巍巍,竟回首才恍然乾坤命數早已定。我眯目,嘴稍揚弧。
“臣弟自覺才能更勝皇兄,臣弟取代之,有何不可?為何不可?何不可受萬民信奉?”
豎眉冷聲,腔中喝聲出。
“取而代之,臣弟更覺這江山更配為臣弟囊腫物。”
幹戈錚錚將止去,我將甩去手上泥腥,戴高皇冕,手握天下。
晨光鋪滿冷寂的宮殿,亦籠罩猩殺的皇城。熙影將黑夜逼退,目眺一株紅梅遙立白雪中,天地因此一片澄澈。
一如往昔一身淩雲鴻鵠誌,有江山在背,立成泰山之巍。時下風雲詭譎,難辨人意,李迥:“共護山河?”低垂的頭複又再度抬起,嗓音因著方才的厲吼啞了幾分:“孤從未把江山視為掌中物,亦未得到,也不會因你今日謀反而失!史書工筆均不錄敗者,為你可提四字。”
“豺狼塞道。”
言罷不由的默默微笑起來,後有酒香擾了思緒,想痛飲暢懷,一時又咽不下這清酒。索然掙脫人手,信步歸座,以君臣之禮端坐。大概是尚在病中,觸之龍椅,眼眶酸澀不覺。
“天下一日不寧,孤便長守於此,生當開疆擴土,護佑子民。”他的肩骨仍載萬丈山河,心底藏著烈火。劍眉平斂,目中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