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躍馬江湖道(6)(2 / 2)

秋無灩心意及此,不禁微微一哂,五指一攏,輕挑弦,曼聲唱道:“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飛鞚,鬥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聞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

燕翎滿腹的心事,聞她半闕賀鑄的“六州歌頭”,不由一怔。低頭望去,秋無灩一臉關切之色,心中也是一動,接著吟道:“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兄從,懷倥傯,落塵籠。簿書叢。鶡弁如雲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係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

秋無灩琴聲一歇,淺笑道:“是姐姐不好,居然彈這樣掃興的曲子。小燕,姐姐在這裏給你賠罪了。”她盈盈起身,便是一禮。燕翎下意識回禮道:“無灩姑娘太過客氣了。”他眉峰一聳:“我如今功力已複,傷勢大好,便不再叨擾姑娘你了。姑娘所托之事,燕翎定將飛力而為。”言下之意便欲離去。

屈指算來,他在這在中已盤桓了三日。當日他本欲連夜兼程南赴杭州,卻不料秋無灩所下之柳色青青與離岫花粉之毒互爭勝場,攪了個天翻地覆,隻得多留三日等離岫花粉的毒性散盡。現在隻餘柳色青青,已無大礙,時*人,便欲成行。

三日相處,品茶、論詩史子集,秋無灩對燕翎明知他非自己同道中人,卻隻恨不能掏心掏肺,愛極了他的人才,竟將之視為平生知己。而燕翎雖不齒秋無灩平日所為,卻敬她人才如斯,巾幗不讓須眉的誌向,堪稱女中魁首。昔時的輕慢也轉為敬重。他本就是個不認死理的離經叛道之人,隻是對秋無灩的某些行徑絕不予以認同,所以事不關己處之小節便也不再計較,兩人自初見起對秋無灩的防備便也化為無形。若非柳色青青,他還真想和這女子做個朋友。

秋無灩見他起意欲行,而武林大會在既,雖有些不舍終是大局為重,當下,以茶代酒道:“此行勿必小心,願小燕得勝而歸。”“後會有期!”燕翎淡然一笑,飲盡此杯,暢然而去。

秋無灩手扶欄杆眺望,直到他身影已不可得。幽幽歎口氣,回過頭來道:“許師哥,你也瞧見了的。以他的本領,早已不在你我之下了。”“所以我才說不對他用些手段可不行。怎麼,師妹心痛了?”“怎麼會?”秋無灩如是答道,雅致的眉尖卻輕顰起來。

許泊林皺眉道:“才不過相處了三日,你姑射仙子就對那乳臭未幹的娃娃動了心麼?”語氣裏已明顯帶了不悅。秋無灩長歎一聲,轉過半邊精致的側臉,挑起籠煙也似的眉,道:“師哥,枉你縱橫情場多年,難道還看不出那少年天性冷漠淡薄麼?天性涼薄之人除非遇到畢生所愛,終不會向人輕易展開胸懷。燕翎他,不知是先天生成還是後天造就,他隻是無情似多情,你以為我會隨便對個無情的小孩子動了心嗎?”許泊林折扇一合,笑道:“師妹何必解釋呢?豈不知欲蓋彌張。”秋無灩聞言,柳眉向上一挑,頓生一股冷洌殺氣,語聲卻是嬌柔:“師兄,你可真會開玩笑。”

許泊林知她已經動了真怒,於此時此刻激怒同盟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當下陪笑道:“是我多慮了。無灩,你打算何時動身前往杭州?”秋無灩翠袖一拂:“緩幾日便待身。”她遙望花海,想起那青衣少年翩翩風姿:“真不知他會如何助我得到武林盟主之位。”

燕翎大步流星走在古道上,天生風采過人,雖然風塵樸樸,卻也引來不少注目。需知,江南自古多俊傑美女,他卻比那些俊傑美女還來得惹眼。不過,燕翎自己卻沒有那樣的自覺,仍是事不關己的一徑獨行。

此刻的燕翎還不知道,他與秋無灩之間的糾葛將自此展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