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聽你口氣像是沒看過。”
“看過一點,他們還逼我背過,但我一看就打盹,總也背不下來。”我說:“我完全不喜歡。”
他笑得更開心,“難怪你爸爸總跟我說你讓他很憂心,所有孩子裏麵隻有你不是那塊料。偏偏隻有你是他親生的。”
“是啊,我不喜歡那些,我也看不懂。我就喜歡用三個芭比娃娃組一個家,一個爸爸一個媽媽還有一個我。”我說:“就是這麼沒前途。”
他不笑了,也收聲了,就那麼看著我。
雖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再對他說了,可是我其實有好多話想說,又沒有其他人可以說,我連朋友沒有一個。所以我還是犯賤地對他說:“我真的一點都不希他真的是我爸爸。我寧可相信我爸爸是個街頭的乞丐。我實在沒辦法相信,我爸爸在明知道我有多想他的情況下,還是冷漠地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把別人的小孩接到身邊,當他們的爸爸。他明明知道我沒有媽媽,我隻有他。就算我不聰明,不可愛,他實在是好討厭我,為什麼不能把我送給別人養?你們都覺得這裏漂亮,它是漂亮,可再漂亮有什麼用?我一個人待在裏麵,沒有一個親人要我,它再美也隻是座墓。”
我也知道自己太囉嗦了,是的,我總是在反複地提這件事。我反複地在糾結這個,從我記事起,它就困擾著我,到如今,這麼多年了,它依然困擾著我。我覺得我已經放下了,可我又要被迫回來。坦白說,這棟宅子,我一眼都不想見,一天都不想在這裏呆。它就像一座碑,撰寫著我被至親丟棄的事實,雕刻著“笨、傻、煩人、胸無大誌……”那些為了拋棄我而特意為我冠上的欲加之罪。
幸好他這次沒有刺激我,而是乖乖聽完,說:“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反感你那麼說念念麼?”
我沒說話。
他自己答:“因為我媽媽就是這樣離開我的。當然了,是我爸爸的錯,他利用了我。可是所有的結果都是我在承擔。我很怕你這樣想,然後也離開念念。我和你一樣,不希望她受我受過的苦。”
“……”
“靈靈,我一直囉嗦這件事,是因為我希望等一下進去,你狀態好一些,不要被他們看出我們在吵架。否則他們一定想盡辦法挑撥,這幾年一直有人挑撥我們,你可能覺得那是你我本身的問題,但我不這麼看,我覺得一定有人在推動這些事。”他說:“隻要一宣布,你我就萬萬不能離婚,你我之間本來也經不起任何動蕩了。所以我跟你說這麼多,好聽也好,不好聽也罷,都是出於好意,希望你進去之前能把心態放輕鬆,鬱結得少一點。如果你想跟我鬧,就等回家之後再鬧。”
我說:“好。”
他似乎放了心,握住了我的手,柔聲說:“別的你可以說我不懂,但關於你對你爸爸的感情,我心裏很清楚,別忘了,我爸爸更可怕。所以我沒有絲毫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你明白麼?”
“明白。”他前麵那番話是沒錯的,就算我不想要繼承人,那也是由不得我的。當它一定要給我時,我就得做好準備。
“所以不要再痛苦了,而且,你還沒有拿到這份權力,不知道它的誘人之處。”他把頭靠到了我的額頭邊,說:“至少它能讓我不敢打你,能讓我爸爸不敢當著你的麵要孫子,它就是安全感。”
我瞥向他:“你不是才保證不打我了麼?”
他呲牙:“你不是不信麼?”
對於這種自以為機靈的不要臉,我無言以對。
他重新正色起來,“我知道你現在還不信,但你馬上就會信。隻要繼承人一宣布,你立刻就會感覺到周遭微妙的不同。所有人都會友善地對你,他們當然不是在乎你,但這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我煩他這套理論,雖然我也清楚他隻是想誘惑我讓我好好表現:“我當初可不是因為你有權力才對你好,是因為我賤。”
他立刻就笑,十分迅速地用嘴在我的臉頰上啄了一下,“所以你才珍貴嘛,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