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韓夫人笑著說:“其實剛剛告訴你,隻是想讓你明白,這是病,音音隻有一個,第一人格當然不完整,但他至少最接近真正的音音。”
我……
“你喜歡第二人格,但那根本就不是繁音。”韓夫人握住了我的手,說:“我希望你喜歡第一人格,雖然他很糟,但他比第二人格更真實,他跟第二人格的區別,就像是月亮,他在天上,第二人格在水裏,水裏的那個像,但你得明白,真正的月亮是天上的那個,也是因為有天上的,才會有水裏的。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不愛天上的那個,那你就換個人去愛,因為你不愛‘繁音’這個人,那你有權自由。”
雖然有點拗口,但她的意思很好理解。
可要我怎麼去接受?我見到的,摸到的,感受到的,完完全全是兩個人。我還覺得她的看法對小甜甜來說很不公平,好像帶著歧視似的,這讓我有點不舒服。
於是我問:“韓夫人,您不喜歡小音音,是因為他不認得您嗎?”
她笑了一下,說:“理由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可他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我說:“第一人格一直在打我,一直在欺負我,可第二人格沒有。而且跟我談戀愛結婚的都是第二人格。您這樣說,我覺得您是在嫌棄他。”
她微微地笑了起來:“如果第二人格不是人格,而是一個寄生在他身上的靈魂,你還覺得那是我兒子嗎?”
“不會。”這個類比不合適:“他明明有小時候的記憶。難道那些不是真實發生的嗎?”
“我不知道他記得多少,更不知道是不是全是真的。繁盛說他隻記得跟他以及後母呆在一起的部分,那部分我完全沒有參與。”韓夫人說:“你說我嫌棄他,我知道你用的這個他一定是表達人的他。可我用的是表達物體的它。不瞞你說,在我看來,它就是我兒子的精神腫瘤,腫瘤也是我兒子身上的肉,可我能將它視為我兒子的一部分麼?我希望它消失。”
韓先生說了一聲:“徐妍。”顯然是想阻止她。
“我覺得還是表明立場的好。”韓夫人說:“你沒有經曆過心理治療,不知道它的手段,它不是輕易可以逃避掉的,需要很強的心理素質,而第二人格能夠做到從不露麵,這就相當於一條狗在麵對肉包子的引誘,卻從不撲上去。而在我的個人立場上,我堅持相信打我的並不是音音,所以我所認可的可能性隻有兩種,第一是音音有了第三個人格,第二,是第二人格的行為。如果是前者,音音不會完全不告訴任何人,因為這意味著他的病已經開始進一步失去控製。所以我認為是後者。而你還記得吧,繁盛告訴咱們,他隻有十歲,我認同他之後對你說的話,也許他的記憶隻有十歲之前的一部分,但他不是今天才分裂出來的,雖然我們誰都不知道他是哪天開始出現,但他的確已經出現了幾年,他也在成長,心智在逐漸健全。可能是因為這樣,你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可這兩件事都非常病態,我寧願相信它隻是個症狀,一顆腫瘤。”
我無言以對,且被她說得渾身發冷,想哭得不行:“韓夫人,且不說打你是不是他做的,就算是,這天之前他也沒有傷害過你吧?你不覺得你的看法對他來說太殘忍了嗎?”
“一點都不殘忍,這是事實。他的性格既不像我,也不像他爸爸。你不要覺得繁盛現在是那種樣子,第二人格就很像他,他隻是生活太無聊逗逗你們。音音現在的行事作風跟他年輕時沒什麼區別。”韓夫人說:“我知道這些話會讓你傷心,可我知道你在為了這個人格而堅持留在他身邊,所以,我覺得想通這個對你有益無害。就算他存在一生,他也不是‘繁音’,何況我們一直在盡全力讓他消失。”
我真的受不了她這些話,我覺得很過分,很冷酷。我覺得她就是很自私,她覺得認識她的那個才是她兒子,我由此開始理解小甜甜對她的討厭:“所以您是在告訴我,一切都是小音音的錯,您是他母親,自己的兒子人格分裂,您竟然沒有一點責任?”
韓夫人沒說話,靠到了椅背上。
韓先生說:“她隻是希望你不要為了對第二人格的感情而勉強留在音音身邊,能走就走吧。”
“我明白這個意思。”我看著她的臉,質問:“就基於您的邏輯,第二人格是從第一人格的身體中分裂出來的,可他完全不愛您,如果是他打您,這就能證明他很恨您。這是不是意味著,如果他沒有分裂,他對您的感情就會非常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