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裏夫人
一、不幸的童年
在世界偉大科學家的行列中,居裏夫人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她兩次獲得諾貝爾獎的殊榮,她高潔的品格尤為世人所敬仰。愛因斯坦曾這樣說:“在所有的著名人物中,居裏夫人是唯一不為榮譽所顛倒的人。”
居裏夫人原名瑪麗亞·斯可羅多夫斯卡。她祖上原是擁有幾百公頃土地的波蘭貴族地主,18世紀末,沙皇俄國夥同德意誌、奧地利瓜分波蘭,致使波蘭亡國。國家的多災多難使人民生活受到巨大影響,斯可羅多夫斯基家族的財產越來越少,等瑪麗亞的祖父約瑟·斯可羅多夫斯基降生後,家道已經衰落。為了改變日益困窘的家境,約瑟棄農研究學問,希望借此改換門庭,光宗耀祖。後來便在盧布林管理一所男生學校。
瑪麗亞的父親叫烏拉狄斯拉夫·斯可羅多夫斯基,他長大後仿效祖父,在聖彼得堡大學讀書,後回到華沙教授數學和物理學。1860年,他與一位年輕、聰明而又美麗的女子結婚,按照當時習慣,人們稱她為斯可羅多夫斯卡夫人。她出身波蘭小貴族,受過良好教育,在一所私立學校畢業後做了教師。她本性善良,風度嫻雅。她開辦一所寄宿女校,出色的管理才能使她的學校遠近聞名,城裏上等人家的女兒紛紛到她的學校讀書。1867年11月7日,她最小的女兒呱呱落地,波蘭人喜歡使用愛稱,於是家人便親昵地稱她“瑪妮雅”,她就是後來揚名全球的大科學家——居裏夫人。
瑪妮雅生活在教師之家,父親嚴肅、慈愛,他在中級學校教了30年書。他的生活態度一絲不苟,無論做什麼事,他事先都有一個頗為周密的計劃。例如帶孩子們外出度假,他一定製訂一個旅程表,凡是重要的景點,都一一標出。他一生都在追求知識,他總是及時了解自己所教授的物理學的發展動態。他對語言文學也頗有研究,不僅能講法語、英語、德語等幾國語言,還經常自己親自寫詩,每當周末,一家人圍著茶爐談話,他便給孩子們大聲朗讀波蘭愛國主義詩人密茨凱維奇等人的作品。瑪妮雅在這樣一個學術氣氛很濃的家庭中成長,使她自幼便養成了愛好讀書的習慣。當她隻有四歲的時候,她的二姐布羅妮雅和她一起學習字母。一天早晨,布羅妮雅在父母前朗讀一段文章,瑪妮雅嫌她讀得結結巴巴,便從姐姐手裏搶過書,非常流利地讀出第一頁的第一句,使她的父親大為吃驚。作為教師,他們夫婦都覺得女兒四歲便開始學習未免太早,於是,以後每當瑪妮雅伸出小手去拿屋裏的大字書本時,父母便有意引導她做別的遊戲,他們總是這樣說:“你還是去玩木塊吧,”或是“你的洋娃娃在哪裏?……我願意你到花園裏去。”
瑪妮雅到了入學年齡,她在西科爾斯卡女士開辦的寄宿女校學習。這裏環境幽美,紀律嚴格。所有女孩都穿藏青斜紋嗶嘰製服,露出潔白的衣領。瑪妮雅在班裏年齡最小,但各科成績總是名列第一,對於這個出色的學生,老師總是格外喜愛。
1825年沙皇尼古拉接替皇位,他下令把波蘭改為俄國的一個省。波蘭人民不甘心忍受奴役,武裝起義風起雲湧。沙皇對此采取嚴厲鎮壓,起義領袖被處絞刑,參加起義的革命誌士被大批流放到西伯利亞。同時又派遣大批官吏、警察監視波蘭人民,嚴禁出版有反抗思想的報紙和書籍,並且不允許波蘭學生學習本民族的曆史和語言。但是愛國的情感是封鎖不住的,教師們常常偷偷在課上用波蘭語講述波蘭曆史。有一天,曆史教師安多尼娜·杜巴爾斯卡女士在課堂給學生們講死去多年的波蘭國王斯塔尼斯拉斯·奧古斯特·波尼阿脫夫斯基的事跡,教室裏鴉雀無聲,學生們聚精會神地聽著。忽然,傳來輕輕的電鈴聲,兩聲長,兩聲短,這是沙俄派來的視察員又來巡視的信號。學生們馬上敏捷地將桌上波蘭文的筆記本和書收拾在一起搬出教室,換上剪刀和線軸,低頭做著縫紉活兒。不一會兒,校長西科爾斯卡女士陪著視察員霍恩堡來到教室,他先是檢查了幾個學生的桌子,沒發現什麼違禁書本,然後便坐在椅子上準備提問。由於瑪妮雅功課好,讀書多,俄語又說得最流利,所以,通常由她來回答視察員的問題。這一次她照例被教師叫起,霍恩堡首先讓他用俄文背祈禱文,然後又讓她說出一長串沙俄皇帝及皇族的名字和尊號,瑪妮雅板著臉孔,毫無表情地但又一字不差地回答了所有問題。最後霍恩堡突然提出一個令人憤怒的問題:“誰統治我們?”瑪妮雅不願回答這個侮辱性的問題,她停頓了一會兒,霍恩堡又生氣地大聲重複了這個問題,瑪妮雅壓抑住痛苦與反抗的感覺,用低低的聲音回答:“亞曆山大二世陛下,全俄羅斯的皇帝。”當她這樣說的時候,她的臉變得蒼白。視察員走後,她再也忍不住撲在老師懷裏痛哭。這顆幼小的心靈,過早體驗到屈辱和悲哀。在短短幾年中,不幸的事情接二連三地降臨到瑪妮雅一家人的頭上。
1873年暑假過後,瑪妮雅的父親斯可羅多夫斯基帶全家返回諾佛立普基路,準備辦理開課事務。他忽然得到通知,他的薪水減低,副監學頭銜以及住房一同取消。他知道這是由於自己平時袒護那些在作業裏出現“波蘭性語句”的學生而遭到有關當局的迫害。與此同時,斯可羅多夫斯基被一位親戚遊說將自己全部積蓄3萬盧布拿去投資所謂神奇的蒸汽磨,結果賠得一幹二淨。這真是雪上加霜。為了維持家庭必要的開支,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被迫接收寄宿學生,由他提供食宿和課外輔導,以便增加經濟收入。這些寄宿生的到來,不僅攪亂了家庭生活的寧靜,而且還帶來可怕的疾病。1876年1月,一位寄宿生患斑疹傷寒,很快傳染給瑪妮雅的兩個姐姐素希雅和布羅妮雅,幾個星期之後,布羅妮雅掙脫了死神的魔掌,而大姐素希雅卻被傷寒奪去了生命,年僅9歲的瑪妮雅生平第一次和悲痛欲絕的家人為姐姐送葬。而此時她的母親也已是重病纏身。
斯可羅多夫斯卡夫人生下瑪妮雅之後,便患上結核病,雖然經過多方治療,仍不見好轉。她是個堅強的女性,盡管病情漸重,但她仍然忙碌,她的衣服依舊十分整潔,她的臉上看不見一絲的憂鬱,以至常常使人產生錯覺,認為她身體健康。但她從不擁抱孩子,以免把可怕的疾病傳給孩子,所以瑪妮雅從小沒有得到過母親的親吻,母親至多用手指慈愛地撫摸她的額頭,每當瑪妮雅緊緊拉住母親的時候,母親總是輕輕推開她的手。瑪妮雅雖然弄不清母親這樣做的原因,但她知道母親身患重病,所以每當她晚上做祈禱時,總是加一句“保佑我母恢複健康”的禱辭。
家庭的不幸,並沒有使瑪妮雅的學習熱忱有所衰減。每天晚上,她便和姐姐及其他住在家中的寄宿生一塊讀書學習,她總是提前做完自己的功課,餘下時間或是幫助學習有困難的孩子,更多的時候則是獨自一人坐在桌邊讀書。她對讀書有一種特別的愛好,經常專心致誌,旁若無人。有時姐姐和寄宿生們故意在她旁邊大聲喧嘩,但她連頭也不抬。於是有一天,她們想出一個逗弄瑪妮雅的新辦法,她們輕手輕腳走到瑪妮雅身邊,在她附近搭起一個高高的椅子架,然後悄悄離開,躲在一邊看熱鬧。瑪妮雅全然不理會她們所做的一切。半個小時後,她讀完書中的一章之後,抬起頭來,當她剛剛移動身體,便聽到一聲轟響,椅子架倒塌了。姐姐海拉高興地叫起來,而瑪妮雅剛剛從沉醉的書中醒來,她沒有哭,也沒有發怒,隻是默默撿起書本,轉到另一個房間,當她從那些惡作劇女孩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平靜地說了一句:“真無聊!”那神情像個小大人。瑪妮雅讀的書內容廣泛,書本為她展開了一個新奇的世界。她沉浸在書本之中時,便忘記了可惡的學校視察員,忘記了疾病和死亡的恐怖,忘記了寄宿生給家中製造的惱人的騷動。但是書本並不能驅散因母親重病而籠罩在全家頭上的烏雲,瑪妮雅熱烈而虔誠的祈禱也阻止不住那日益臨近的可怕事情的發生。
1878年5月9日,瑪妮雅和姐姐、哥哥及父親一起站在生命垂危的母親床邊,母親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世,她用盡最後力氣看著她如此眷戀的丈夫和兒女,低聲說出她生命的最後一句話:“我愛你們。”
瑪妮雅又一次穿上黑色的喪服,這個剛剛十歲多點的女孩,兩年多的時間,先後失去了母親和大姐。她覺得上帝是這樣的不公平,先後奪取兩位善良親人的生命。這可怕的打擊使這個兒童失去了她這個年紀應該享有的快樂與幸福,但是瑪妮雅並沒有因此而絕望消沉,相反,多災多難的生活環境培養了她的獨立精神和堅強性格,使她成為一位不向命運低頭的女性。
二、家庭女教師
1883年6月12日,瑪妮雅中學畢業,因為成績優異,她榮獲金質獎章。在隆重的畢業典禮上,瑪妮雅身穿禮服向同學們致告別辭,她得了一大堆獎品,這使她的父親感到十分自豪。最小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她即將走上社會,選擇一份職業。在此之前,辛勤苦讀多年的女兒也該享受一下,於是,斯可羅多夫斯基決定讓瑪妮雅到鄉間休息度假一年。這使她感到無比快樂,她暫離了喧囂的城市,來到美麗、寧靜的鄉村,她和夥伴們到樹林中去散步,玩起了童年的遊戲。她們蕩秋千、遊泳、采摘花草,還學會騎馬。這年冬天,她來到斯德齊斯拉夫叔父家裏。她參加了狂歡節的慶祝活動,她興奮地坐上雪橇,戴上麵具,參加化裝舞會。這個正值花季的十六歲少女,恢複了她活潑的天性,鄉間多姿多彩的生活令她心醉,她在給姐姐布羅妮雅和女伴卡霽雅的信中描述了她快樂的心情。1884年7月,剛剛返回華沙的瑪妮雅又接受她母親過去的學生德福略瑞伯爵夫人的邀請,到她鄉下的別墅度過最後兩個月的假期,很快瑪妮雅和姐姐海拉便來到伯爵夫人美麗的住所。周圍是緩緩流過的河水,岸邊的垂柳隨風輕輕擺動,田野一望無際,多美的景色啊!更令她們興奮的是伯爵夫婦為孩子們設計的花樣翻新、名目繁多的遊戲活動,特別是在他們結婚十四周年紀念日,應孩子們的要求,他們舉行了一次規模很大的跳舞晚會。在這場舞會上,海拉和瑪妮雅盡情地跳著,她倆興奮得雙頰通紅,可愛的瑪妮雅居然把一雙嶄新的紫皮舞鞋跳得掉了鞋底。這是這位偉大女科學家一生唯一一段盡情歡樂的美好時光。14個月徹底放鬆的休假之後,她精力充沛地返回華沙。
這時斯可羅多夫斯基一家搬入新居。父親年老體衰,雖然還在學校任教,但已不再招收寄宿生。這樣,全家人又可以坐在一起親密交談,或是一塊研究文學。然而寧靜生活的表麵下隱伏著危機。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身為一家之主,常為自己無力供養兒女們到國外繼續讀書而自責,而他的工資又日漸減少,不久便隻剩下可憐的養老金,因此,他的兒女們必須自己賺錢謀生,作為教師的後代,他們謀求的第一個職業便是家庭教師。這樣還不滿17歲的瑪妮婭和哥哥、姐姐一樣,加入華沙城內家庭教師的行列。這項工作不僅異常辛苦而且地位低微,當瑪妮雅頂風冒雨趕到學生家中的時候,常常碰到這樣的家長:讓孩子的教師在屋子裏等上一刻鍾,而她的報酬是一小時半盧布。除去繁難的家庭教師工作,瑪妮雅和姐姐布羅妮雅及海拉還參加波蘭的知識界秘密組織的“流動大學”的定期聚會。這些聚會都是在私人住宅裏舉行。“流動大學”主要是以發展波蘭人民的教育為己任,以反抗沙俄的愚民政策。那些充滿愛國熱忱的知識分子,冒著被捕入獄的危險,給走出中學校門,渴望提高文化的青年講授社會學、解剖學、博物學等課程,他們還在一起傳閱小冊子和論文。參加“流動大學”聚會的學生聽完課後,還要負責將學到的知識傳授給別人,使更多平民能受到教育。瑪妮雅的任務是給一個縫紉工廠的女工授課,為了使女工獲得更多知識,她還四處搜集波蘭書籍,組織一個小型圖書館,使女工能借閱到各種波蘭書籍。除了作家教和到工廠講課之外,其餘的時間瑪妮雅都用來讀書寫作。她廣泛閱讀各類書籍,不停地作筆記,她最喜歡波蘭抒情詩人阿斯尼克的作品:“那你就拋棄昨天的空想吧,拿起知識的火炬,在幾世紀的工作中去作出一種新成績,並且建築一座未來的宮殿……”這時候的瑪妮雅隻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追求知識。然而當時的波蘭大學不收女生,如果想進一步深造必須到國外學習。瑪妮雅和姐姐布羅妮雅的最大願望是到巴黎求學,可是費用從哪裏來?父親微薄的薪水連全家生活部無法維持,姐妹倆半盧布一小時的可憐酬金,要想積攢起這筆費用談何容易!自從母親去世後,繁瑣的家務便落在姐姐布羅妮雅身上,她要購買食物,製定菜單,還要騰出時間去教學生,而她內心渴望到巴黎學醫,她一遍又一遍計算自己節省下來的款子,結果離預定的目標相距甚遠。歲月流逝,年齡一天天增長,這怎能不使布羅妮雅萬分焦慮呢?所有這一切,瑪妮雅都看在眼裏,盡管她也渴望到巴黎去,但她決定先幫助姐姐。經過一番周密的思索,一個富於犧牲精神的計劃在她頭腦中形成。一天晚上,當布羅 妮雅又像往常一樣計算她的費用時,瑪妮雅走到姐姐身邊,向她和盤端出自己的計劃。按照瑪妮雅的設計,布羅妮雅先帶自己節省下來的錢到巴黎上學,然後再由父親和妹妹給她寄錢,等布羅妮亞畢業後找到工作,再將瑪妮雅接到巴黎去讀書。為了提供姐姐的學費,瑪妮雅決定找一份能提供食宿的家庭去作教師,這樣每年可得到400盧布。姐姐聽完瑪妮雅的計劃後非常感動,但又不忍心讓妹妹受苦,所以拒絕這個計劃。她對瑪妮雅說:“為什麼應該我先走,為什麼不換過來?你的天資這樣好……你會很快就成功的,為什麼我先走呢?”麵對姐姐的猶豫不決,瑪妮雅勸慰道:“布羅妮雅,不要糊塗!因為你是20歲,而我是17歲。因為你已經等了很久,而我的時間還長得很。父親的意思也是如此,當然大的先走。”在瑪妮雅熱情而堅決的支持下,布羅妮雅終於動身到巴黎去了。
1885年秋天,17歲的瑪妮雅身穿簡樸的衣服來到職業介紹所,要求尋找一份年薪400盧布的家庭教師職業,以便開始實行她的偉大計劃。不久,經介紹瑪妮雅先到一位律師家教書。這是一戶令人厭惡的人家,盡管有錢,雇傭5個仆人,但卻連燈油都舍不得多用。一方麵自己隨意亂花錢,另一方麵又常常欠帳不還。最令瑪妮雅不堪忍受的是這家人的虛偽,他們當著人麵口如含蜜,背地裏卻又極盡誹謗之能事。瑪妮雅因此而蔑視他們,沒過多久,她便離開此處,轉而接受一個遠在鄉下的家庭教師職位。那個地方在華沙西北,年薪是500盧布。1886年1月,瑪妮雅向父親告辭,冒著嚴寒登上列車。一個剛滿18歲的單身女孩,為了掙夠學費,遠離親人,到異鄉去教書,而她對自己新的工作環境一無所知,又擔心自己走後父親生病無人照顧,這使她感到十分痛苦。當列車啟動後,這個坐在車窗旁邊的堅強女孩,禁不住潸然淚下。3個小時後,瑪妮雅下了火車,又坐了4個小時的雪橇,傍晚時分才來到她的新雇主工先生和夫人的住宅。他們夫婦友善地接待了這位年輕的女教師,工夫人將瑪妮雅帶到二樓事先為她準備好的房間,新的生活從此開始。
工先生和夫人有7個兒女,3個兒子在華沙念書,瑪妮雅負責教兩個女兒布郎卡和安霽亞。她每天工作7個小時,其餘的時間便是讀書。她的工作是乏味的,常常要耐住性子,設法使她不守規矩的學生按時起床,在與旁人談話時,必須非常謹慎,遵守自己這種身分的人應該遵守的禮節。一個年輕女子,遠離親人和朋友,孤獨地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言語行動都得小心,不越雷池一步,這對於瑪妮雅來說是相當艱難。但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中,瑪妮雅也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當她看到附近鄉村農民的孩子不僅穿得破爛,而且大都一字不識,她便產生幫助這些孩子的強烈願望。她要教他們學習波蘭的語言文字,要他們知道波蘭民族的曆史。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工夫人,得到她的支持後,便將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1886年12月,她在給表姐亨利埃特的信中描述自己工作情況:“我的農民學生的數目,現在到了十18個。當然他們不能一起來,因為我應付不了,可是就這樣我每天也要費兩個小時。星期三和星期六我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連續5小時。……我教這些小孩得到極大的愉快,得到極大的安慰……”這樣一來,瑪妮雅每天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的,白天,她要教工先生家的孩子,盡家庭教師的職責,晚間,她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等待著那些天真樸實的農民學生。她借來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以便他們可以學習寫字,她還從自己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錢中拿出一些為他們購買筆和本。一方麵盡力去教給別人知識,另一方麵自己還努力學習新的知識。她每天都在書桌前讀到深夜,沒人去指導,她在知識的山峰上頑強地攀登。她也常常碰到困難,但她從不退縮。為了多學習多工作,她雖然睡得很晚,但每天早晨六點準時起床,有時讀書讀得非常疲倦,她便改作代數和三角習題,她以驚人的毅力勤奮地學習著。不久,工先生的長子卡西密爾從華沙回家度假,他的到來,給瑪妮雅的生活激起一陣波瀾。
卡西密爾在華沙讀大學,當他回家度過幾個假期後,與瑪妮雅逐漸熟悉,並且開始情不自禁地愛上了她。在這位年輕的大學生眼裏,瑪妮雅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她不僅模樣周正,風度優雅,而且機智靈敏,她能出口成章,跳舞、滑冰、騎馬樣樣俱通。她舉止得體,因而贏得工家人的尊重。工先生常常同她一塊散步,工夫人也對她倍加愛護。卡西密爾看到父母都這般喜歡瑪妮雅,便覺得自己這場戀愛必定得到父母的讚成。而瑪妮雅也很快愛上了這個風度翩翩的大學生,兩個年歲相當,互相愛戀的年輕人甚至開始商談婚事。然而當卡西密爾挺有把握地征詢父母意見時,出乎意料地受到一頓申斥。工先生和工夫人認為:他們的兒子應該要一個門當戶對,有家產的女子為妻,這個家庭女教師雖然很有教養、討人喜歡,但決不能作他們的兒媳。他們決不能容忍兒子與一個一文不名、身份卑微的女教師結婚!父母的責備和大發雷霆,使這個性格軟弱的大學生為難、退縮,而瑪妮雅也因自己戀愛受挫感到十分痛苦。按照她倔強的本性,她會馬上離開工家,但是為了布羅妮雅的學費,她又隻能忍耐下去,因為這樣的報酬並不是隨處都可以找到的。為了維護自尊,瑪妮雅保持沉默,可她內心受到嚴重的傷害,她甚至一度情緒低沉到了極點。她在給表姐亨利埃特的信中這樣寫道:“你問我的計劃麼?我沒有計劃;或者不如說,我的計劃太普通,也太簡單,不值得說。我是得過且過,到了實在不能過的時候,便向塵世告別。”然而瑪妮雅畢竟是瑪妮雅,因戀愛失敗而帶來的消極與失望並沒有纏繞她多久,這個剛強的女孩很快便走出痛苦的泥潭。她又開始給家中的親人和朋友寫信,不是向他們訴苦,而是設法安慰他們的不幸,例如當她得知表姐生下一個已死的嬰孩後,立即寫信去安慰她。瑪妮雅天性中最可寶貴的便是她始終奉行這樣的原則:“不要叫人打倒你,也不要叫事情打倒你。”
1888年4月,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拿到養老金。為了幫助女兒們求學,他接受了一個兒童感化院的工作,盡管工作環境不太理想,但報酬較高。他得到這份工作後,立即每月從薪水中拿出一部分幫助在巴黎念書的布羅妮雅。有了父親的資助,布羅妮雅立即告知瑪妮雅停止寄錢給她,同時布羅妮雅又請求父親從每月給她寄去的40盧布中扣除8盧布給瑪妮雅,這樣,瑪妮雅才開始增加自己的積蓄。與此同時,瑪妮雅在工家的工作也即將結束,新的一年開始後不久,她便離開工家,應華沙大實業家之一F家的邀請前去應聘。在這裏,瑪妮雅首次領略奢侈生活。F夫人嬌美而富有,她的衣服要到有名的女裝店去訂做,她有數不清的珠寶,她家的客廳裏還懸著她身著晚裝的畫像,她喜歡瑪妮雅,帶她參加所有的舞會,並且四處稱讚她。在F家中,瑪妮雅過著一種輕鬆、平和的生活。
1890年3月,瑪妮雅忽然接到布羅妮雅從巴黎寫給她的一封信,信中告知瑪妮雅她即將大學畢業,而且準備結婚,婚後在巴黎開診所行醫,她要求瑪妮雅做好到巴黎求學的準備。她說:“現在,我的小瑪妮雅,總應該有一天你要作出一些成績來,不能把你的一生完全犧牲掉。若是你能籌劃幾百盧布,明年你就可以到巴黎來,住在我們家裏,這裏有你的住處和食物。……”接到姐姐熱情洋溢的邀請,瑪妮雅不但不感覺興奮,反而猶豫了。她在給姐姐的回信中這樣描述自己的心情:“我曾像夢想靈魂得救一樣地夢想過巴黎,但是我早已不再希望能到那裏去。現在有了去巴黎的可能,我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使瑪妮雅產生顧慮,不願馬上前往巴黎的原因很多,她離不開年邁的父親,她還想幫助哥哥約瑟操持婚事,還忙著為姐姐海拉尋找職業;此外,還有一個更為隱密的原因,就是她與那個大學生藕斷絲連的感情,盡管卡西密爾·工的父母反對這樁婚事,但瑪妮雅相信他倆依舊彼此相愛,她希望有一天,卡西密爾能夠勇敢地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因此她等待著最後的結果。1891年9月,瑪妮雅去喀爾巴阡山的察科巴納度假,並與卡西密爾·工會麵。在這裏,卡西密爾再一次重複他對家庭阻礙的恐懼與無奈,從他開始認識並愛上瑪妮雅至今已有5個年頭,在這麼長的時間裏,這個軟弱的青年始終沒有勇氣衝破家庭的阻礙,和相愛的人幸福結合,他隻有一遍又一遍訴說自己的猶疑與無奈,這使瑪妮雅越來越失望。她不能再在毫無結果的等待中消耗自己的青春,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來日方長的少女,她已經作了6年家庭教師,再過幾個月,她便是24歲的女子了,她再也不能忍耐下去。在與卡西密爾·工的最後一次交談中,她嶄釘截鐵表明自己的態度:“假如你看不出解決我們處境的力法,我是不能教給你的。”這個驕傲自尊的女子,終於揮起理智的利刃,斬斷困擾多年的情絲。隨後,她馬上寫信給布羅妮雅表示自己希望盡早動身去巴黎,她說:“今夏我經過一些殘酶的折磨,這是將要影響我的全部生活的,到巴黎去可以使我的精神恢複平靜,這是一種大幸運,……希望動身的心念,使我很不安,在接到你的回信前,我不能對你說任何其他的事,因此我求你立刻給我寫信。……”接下來,瑪妮雅開始收拾行裝,她在裝滿衣物的棕色大木箱上寫下自己名字的縮寫瑪·斯(M·S)。一切準備停當之後,瑪妮雅在車站的月台上,再一次擁抱父親,依依不舍地向父親道別,她說:“我不會離開很久……至多三年!我一學完學程,考完幾次考試,立刻就回來,我們再住在一起,而且我們一定 永遠不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