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 發電信開函驚老母 抱不平療病出奇方
且說章秋穀見馬山甫病勢這般沉重,心上也覺得有些不妥當,便和王安閣商量,先打了一個電報到常熟去給馬山甫的老太太。隻說馬山甫病危,要請他老太太趕緊到上海來,和他設法療治。一麵又和王安閣說道:“據我看起來,我們這位老表叔的病,分明是被陸韻仙氣出來的,吃這些草根樹皮那裏中用?不如還是去把陸韻仙設法叫來,叫陸韻仙在他麵前自家認錯,好好的安慰他一番。解鈴還仗係鈴人,或者竟有效驗,也未可知。”王安閣聽了道:“你的話雖然有理,無奈陸韻仙這個爛汙貨十分可惡,他不肯自家認錯,我們有什麼法兒呢!”秋穀笑道:“這個不難,待我去和他講就是了。老實說,也不怕他不肯。”
王安閣口中雖然在那裏答應,心上卻狠有些不相信的意思,麵子上卻不好說出來。章秋穀見了王安閣這般模樣,心上早已明白,便對王安閣說道:“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十二點鍾,我就到清和坊去,把陸韻仙立刻叫來。”說著便匆匆的跳上馬車,一口氣趕到陸韻仙院中。
陸韻仙剛才起來,正在那裏梳洗,見章秋穀走了進來,心上雖然有些詫異,卻隻說他是來找馬山甫的,笑迷迷的起身讓坐,口中說道:“章大少,阿是來尋馬大少格?馬大少勿知為仔啥格事體,前日仔搭倪反仔一泡,搬仔物事去,倒說就此勿來哉呀──”
秋穀不等他說下去,便截住他的話頭道:“如今閑話少說,你們那位馬大少為了你的事情在那裏生病,病得九死一生。你們總算是老相好,難道不去看看他麼?”
陸韻仙聽了呆了一呆道:“耐格閑話說得勿明勿白,啥格馬大少為仔倪格事體勒浪生病,阿是真格呀?”秋穀微微一笑道:“我們客客氣氣的,難道我在你麵上會講假話不成?”陸韻仙聽了,心上覺得甚是詫異,口中說道:“馬大少生病末,勿關得倪啥事啘。為仔倪啥格事體呀?”秋穀道:“據他自己講,是給你氣出來的。我也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究竟是怎麼的一件事情。”
陸韻仙聽了頓了一頓,還沒有開口,那站在他身後和他梳頭的娘姨便插口說道:“格末真正阿彌陀佛,天理良心!馬大少來浪倪搭,倪先生一徑搭俚蠻要好。啥格俚自家生病,倒說是撥倪先生氣出來格呀!”秋穀道:“如今也沒有工夫來講這些閑話,隻要請你梳好了頭,立刻到輪船公司去看他一趟,好好的安慰他一番,或者他這個病竟會好起來,也是論不定的。”
陸韻仙聽了,正在那裏沉吟不決,那娘姨又連忙說道:“馬大少生病末,豪燥請郎中先生看囁!倪先生咦勿是郎中先生,去做啥格事體呀?”秋穀聽了,正色向陸韻仙說道:“據我看來,今天是一定要請你去一趟的。馬車現在門外,你梳洗好了,我們一同去罷。”陸韻仙低頭不語。那娘姨又向陸韻仙使一個眼色道:“昨日仔王大人說,要搭耐坐馬車呀。到仔馬大少格搭轉來再坐馬車,阿來得及呀?”
秋穀聽了那娘姨的話兒,心上覺得狠有些兒不高興。又見陸韻仙低著個頭,在那裏躊躇不決,暗想我好意留還他們的麵子,好好的和他講,他們倒這樣的不識好歹起來。既然如此,我也樂得教訓他們一頓,借此好燥燥自己的脾。想罷,便忽然變轉臉皮,對著陸韻仙冷笑道:“你不用在那裏躊躇不決。老實和你說,吃了把勢飯的人,身體就不是自己的。今天你願意去,也要你去上一趟;你就是不願意去,也要你委屈一下,去上一趟。我勸你還是爽爽快快,同著我快些去罷。”
陸韻仙聽了章秋穀的話兒,說馬山甫的病勢十分沉重,心上本來有些害怕。如今又聽得秋穀這般說法,未免心上也就有些不快活起來,便也冷冷的笑道:“依仔耐章大少實梗說起來,是倪一定要去格哉?不過倪今朝軋實有點事體,嘸撥工夫,阿好明朝去仔罷。”秋穀慢慢的道:“不管你有工夫沒工夫,一定要請你今天去一趟。”
陸韻仙聽了心上更加不快,便似怒非怒的瞅了秋穀一眼道:“既然章大少實梗說法,倪倒說句笑話,比方倪定規勿去末,耐章大少那哼弄法?”娘姨聽著章秋穀的話兒說得這般強硬,心上狠不願意,也在旁邊笑道:“真格比方倪先生勿肯去末,耐章大少阿有啥格法子?”
秋穀聽了,不慌不忙的道:“天下的事情,總無非是講個情理。況且你們把勢裏頭的人,雖然是末等的生涯,卻是頭等的規矩。好好的客人,既沒有欠你們的錢,又沒有嫖你們的帳,平空的把他這般怠慢,這裏那裏來的規矩?你們倒講給我聽聽,也好叫我見識見識。”陸韻仙和那娘姨起先聽了章秋穀的話兒,還隻道他是隨口講的頑話。如今見秋穀正顏厲色講出這幾句話來,字字當行,言言有理,方才吃了一驚,知道章秋穀不是個好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