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末世靡音(2 / 2)

魚弘誌急的臉發黑,嚷著要那幾個小太監上殿,以便當庭對質,在宰相李鈺的主持下,那幾個小太監到底被帶上了殿,當著病重的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麵,那幾個小太監當庭翻供。一起喊冤,說是魚弘誌濫施酷刑將他們屈打成招,誣陷他們。

魚弘誌百口難辨,惶恐請罪。得了個官降兩級,罰俸一年的懲戒。

在這場小小的爭鋒中楊妃一黨又一次小勝閹黨,看起來陳王李成美的皇儲位置又穩固了一些。受了一番磨折的魚弘誌不得不放下體麵又一次低三下氣地走進仇士良的值房,一口一個“匡美”叫的甘甜如蜜。兩位禁軍中尉湊在一起嘀咕了一下午,黃昏時刻,魚弘誌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一麵披鬥篷一麵對仇士良說:“這回啊,咱再也不擅作主張了,一切唯你馬首是瞻。李溶縱然有千般不是,也比讓楊黨得勢強。”

兩軍中尉決心扶保安王李溶為皇儲,這消息不久就傳到了楊妃那,自李昂重病後,楊妃已經有一個多月不曾見到他的人影。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侄兒,楊黨的核心,平章事楊嗣複有些擔憂地說:“要是陛下總不見娘娘,咱們靠什麼讓陛下回心轉意呢。光靠侄兒一個,成嗎?我在朝中被李鈺和他的黨羽盯的死死的,處處刁難,時時擠兌,在宮內又被劉弘逸刁難,想見皇帝一麵而不可得,內亂夾擊,還有什麼指望呢。”

楊嗣複建議楊妃屈尊再去見一趟楊昊,勸他回心轉意,襄助李成美登基。楊嗣複頗為露骨地說:“我聞李炎將王拂兒送去了醴泉,竟在大營裏呆了六天六夜。潁王明知儲位與他無望,也勉力一爭,而我們呢,卻瞻前顧後,舍不得下本錢。”

楊妃聽了這話,直氣的渾身發抖,她怒斥楊嗣複道:“你是什麼意思?你讓我效法王拂兒那個賤人,把自個洗淨了獻給他,向他搖尾乞憐,要我賣身求榮麼?”

楊嗣複見她發怒,忙請罪道:“侄兒失言,侄兒失言。侄兒絕無此意!侄兒的意思是如今這局麵,正是膠著難分,為了保險期間,咱們至少要拉住姓楊的不是。許他一些甜頭,啊,這個口惠而實不至嘛,這個……”

楊嗣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妃冷颼颼的目光打斷了,她冷笑一聲道:“他楊昊縱然擁兵三十萬又如何,他敢進城嗎?敢造反嗎?他不反李忱,我們倒還得掂量、掂量,他囚禁了光王就等於絕了自己的後路,何止是一個張伯中反他,反他的人多著呢。這個人現在已不足為慮。眼下隻要把仇士良和神策軍抓在手裏,咱們就還有九成勝算。至於剩下的那一成,隻好聽天由命了。”

楊嗣複恭維道:“自古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但凡事情有六分可能就值得拚力去爭,若有九成可能,那還不得拚上老命嗎。”楊嗣複笑了笑,忽而眉頭一皺,又不無擔心地說道:“隻是若讓仇士良他們插手,這擁龍的首功,隻怕……”

楊妃懶洋洋地說道:“你是多慮了,咱們跟安王殿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仇士良、魚弘誌恨李鈺那夥子,決心保安王,將來少不了他們一個從龍之功,可是要論這首功,那不還是你我的嗎?”

楊嗣複道:“即便安王殿下能順利登基,也隻是便宜了那兩個閹人,那時候朝堂還不是他們的天下,我們拿什麼跟他們爭,即便想進取,隻怕也難免重蹈甘露之變的覆轍。”

楊妃不屑地哼了一聲道:

“虧你還是當朝的宰相,對天下大勢一昧至斯。現今這長安城與甘露那會兒已全是兩樣。文世茂兵敗河西,楊昊兵臨城下,他打的旗號可就是反閹黨,他固然不敢反皇帝,還不敢反仇士良嗎?

“沒有了文世茂,仇士良的手就伸不到城外,為了保住大明宮這塊小天地,他敢不跟咱們合作嗎?你以為我讓你編造那兩個荒誕不經的流言,是我閑著沒事幹鬧著玩?我是在試探仇士良和魚弘誌,結果怎樣?魚弘誌查不出個名堂,你真當他是無能嗎?

“即便他無能,那判事廳和小青衣是吃素的?可他就是什麼都查不出來,即使讓李鈺踩了一腳也查不出來。這說明了什麼?兩位中尉是明晰大勢的,他們懂得權衡利弊得失,將來的大明宮裏有你我的一席之地。時遷事移,他仇士良再想玩一個甘露之變,那就是自取滅亡。再說……”

楊妃想了想,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不過楊嗣複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安王李溶可不是懦弱的李昂,他有的是手段和恒心,豈會甘心受仇士良擺布?他又忍不住想,我楊嗣複也不是李訓,真再來一次甘露之變,殺仇士良還不是如屠一條狗耳。

楊妃最後安撫自己的侄子宰相:“大變就在今冬明春,等著聽那平地一聲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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