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殺手——喬治·索羅斯(1 / 3)

在他一生中,為很多目標奮鬥,但是他並不特別想替外彙投機辯護,他認為這是沒有必要的,他認為外彙投機勝過外彙管製,但是統一的貨幣應該會更好。他想辯護的是,他在規則限製之內運作,如果規則崩潰,那不是他這種合法參與者的錯誤,而是製訂規則的人犯錯誤,他認為這是很有道理、很站得住腳的立場。他對於被人稱為投機客絕對沒有任何道德上的不安;但是就像他所說的,他也不想發起運動,設法為投機辯護。他還有更美好的仗要打,他認為主管當局應該設計一種不會獎勵投機客的製度,投機客能夠賺到利潤,代表主管當局在某些方麵失敗;但是他們不喜歡承認失敗,他們寧可呼籲把投機客吊死在街燈柱上,也不願花一點小小的心思自我檢討,看看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

這件事是否把索羅斯的反饋理論帶到新境界?一般認為參與者可以影響結果,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參與者其實是促成了結果。索羅斯的理論告訴他說“這是一個岌岌可危的狀況,如果你用足夠份量參與其事,就能夠事先決定結果”。

這是多麼容易就事先決定的,索羅斯回顧時,看起來像是事先決定了,但當時在展望未來時絕非事先決定。相信索羅斯投機絕不是毫無風險,結果根本不確定。無論如何,他們不是自由行動,他們遵照他們的主人德國聯邦銀行的命令,或許他們比別人更了解他們的主人是誰,他們的耳朵比別人好,善於聽取信息。但是在索羅斯心裏,誰是狩獵的主人毫無疑問。他們可能誤信德國聯邦銀行決心摧毀歐洲彙率機製,以便保護自己是歐洲貨幣政策仲裁者的地位;但是事實證明,這是歪打正著,結果豐碩。

而且,這場遊戲還沒有結束,歐洲貨幣聯盟對於德國聯邦銀行這個機構的生存,仍然構成威脅,而且就在索羅斯就“此事接受記者采訪時,狩獵正在全麵開展:美元正在走軟,原因之一是墨西哥危機,另一個原因是美國經濟明顯走軟。德國聯邦銀行采取強烈的態度,在它們剛剛發表的季報裏漠視最新的國際情勢,放出要繼續在德國緊縮銀根的信號。結果是德國馬克對所有的歐洲貨幣走強,法國因為爆發政治醜聞,加上巴拉迪爾的聲望降低,使法國法郎走軟;在墨西哥危機造成的後遺症之下,意大利出現資金外逃。這些國家為了支撐本國的貨幣,賣出美元,進一步打壓美元對德國馬克的彙率。這是一種自我強化的循環,德國聯邦銀行又使它進一步強化。量子公司已經進入另一個彙率動蕩不安的時期,他們注意將德國聯邦銀行作為他們行動的指引,因為到目前為止,德國聯邦銀行是外彙市場上最強大的力量。

這點和一般人的看法相反,大家認為投機客比主管當局更有力量。就德國聯邦銀行而言,他們確實最有力量,用索羅斯的話說:“我們跳舞,但是在由他們指揮。”

無論怎樣,大家普遍認為索羅斯是能夠影響市場的人。

經過英鎊危機之後,他被稱為“擊敗英格蘭銀行的人”,聲名遠揚,這點使他得到可以撼動市場的名聲。但是在英鎊危機時,他隻是群眾的一分子。他的規模可能比較大,可能也比大多數人成功,但他仍然隻是人群中的一員,即使是現在,索羅斯認為他的影響力大部分還是虛幻的。市場波動可能會和他的名字聯結在一起,就像黃金市場所發生的情形一樣;但是如果他嚐試逆勢推動市場,他就會陷入困境,這種事情不隻碰到一次,最近的一次例子是日元。

實際的情況隻是市場注意他們的行動,也注意索羅斯的談話。他的行動經常被虛假的謠言掩蓋,但是他的談話可能撼動市場的事實,使他處在一種很特別的地位,他必須很小心自己的話,這樣的想法使他的生活變得大為複雜。

因為他相信金融市場天生不穩定,他必須小心在意,以免製造不穩定。例如法國法郎遭到攻擊時,他其實認為如果他參與其事,或許能夠扳倒法國法郎,這樣使他采取相當愚蠢的行動,他決定不參與投機法國法郎,以便表明他想穩定金融市場的建設性的建議。這樣做造成雙重不利的結果:一則失去獲利的機會,二則他的談話比參與投機法國法郎更惹火法國當局。這件事讓他學到一個教訓:投機客應該保持沉默,隻要投機就行了。

最後,索羅斯說他不再限製自己買賣法國法郎,而且他在法郎上,的確賺了一點錢。用他的話說:“不很多,當時獲利機會已經相當小了。”

當然,如果他現在看到另一個獲利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地抓住它。

他上次已經學到教訓。但是他會盡力不發表公開談話,或許也不應該和記者談話,但是等記者采訪的實錄發表時,事件應該已經開展,他就認為現在說的話不可能影響市場了。

但是索羅斯的確發表了一些公開的言論。他認為,隻有心裏想到公眾利益時才這樣做。例如他主張共同的歐洲貨幣,根據他的理論,所有的彙率機製都有缺陷,維護共同市場的唯一方法是製訂共同貨幣。而且索羅斯相當懷疑靠漸進融合的程序能否建立一種共同的貨幣,因為趨勢是朝向分歧的。這件事需要政治決定、打破現狀,並且訂出完成目標的日期。

墨西哥的情形似乎是又一個典型的盛衰程序,其中一個特點是,這麼多在墨西哥做最大量投資的人當中,居然不了解墨西哥貨幣高估得嚇人,索羅斯這樣解釋墨西哥的情形,更重要的是,他解釋墨西哥危機對新興市場的意義,甚至對比較成熟市場的意義。

外國投資通常和盛衰程序有關,他一開始工作就從事外國投資事業,看過很多循環,而且他很早就認為,必須把對外投資者視為一個群體來看,他們的行動總是錯誤的。這一點適用於50年代末期和60年代初期,當時美國投資者購買歐洲證券,到1962年,美國實施利益平衡稅,使這股熱潮淒慘結束。這也適用1972年的情形,當時美國投資機構購買日本證券,事後證明這是錯誤的行動。到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初期,日本投資機構的對外投資也是如此,這些資金彙回日本,是1994年日元強勁的原因。這一次的全球投資狂潮在1994年12月達到高峰,的確也適用這一點,這是索羅斯所見過最大的投資熱潮,相對的衰落也同樣可能的龐大,這是他一生經曆中,所見過和1929年大崩盤最接近的情況。

索羅斯有這樣的意思:墨西哥是第一張倒下的骨牌,還會有很多共同國家跟著倒下。

這件事一定會有影響,對拉丁美洲國家尤其如此,損害的程度很難估計,但對實質的世界大勢和金融市場一定會有相當大的損害。在索羅斯看來,很可能不隻導致金融製度崩潰,也可能導致國際貿易製度崩潰。

當時,許多投資人怎麼可能對墨西哥事件這麼沒有警覺呢?這個問題一定經過很多年的發展。事實上,從1994年年初開始,情形就相當明顯了。麻省理工學院魯迪·唐布奇教授早在1994年2月,就相當明確地說墨西哥貨幣必須貶值,事實上他是統治墨西哥那些技術官僚的老師。

但是沒有人理會他,墨西哥市場繼續表現得比其他市場好。投資人對墨西哥的態度,就像他們在60年代末期對新興成長股一樣,有著同樣信心十足的傲慢。

事後回顧這件事,其實相當容易解釋,墨西哥希望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立法。而在美國方麵,對外貿易出現龐大赤字,是促使國內支持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好理由。隨後,墨西哥進行選舉;由於墨西哥已經比過去民主,因此選舉不再是事先就可以決定的事實。前任總統馬德裏在把權力交給薩林納斯之前,還可以采取所有令人不愉快的措施,因為薩林納斯能當選總統,普遍被認為有操縱選舉之嫌,但是在薩林納斯任期內,民主製度的短處就暴露無遺。薩林納斯擔心,如果比索在總統大選前貶值,可能傷害到他的繼承人當選的希望。人們應該記得,當時在1994年元月發生嘉巴省暴動,原來的總統候選人柯羅修遭到謀殺,墨西哥的政治情況相當不穩定,大家認為貶值可能對選舉有不利的影響。

選舉之後,薩林納斯在交出政權之前,比索可以貶值,而且也應該貶值,但是在他正在角逐世界貿易組織首腦的位置,所以不希望留下汙點。最糟糕的是,墨西哥這些技術官僚在外國投資協助下,表現極為傑出,把墨西哥從第三世界迅速提升到第一世界,這些官僚開始相信自己的法力,這是魔術師的際遇中最糟糕的事情。雖然幻影和實際之間的鴻溝已經大得無法維持,這些官僚還認為他們可以繼續支撐墨西哥的繁榮。

投資人開始擔心以比索為票麵的債務,所以墨西哥政府開始借入美元而不是比索,這點使墨西哥比索貶值的壓力大為加強。在墨西哥幾乎喪失所有彙存底之後比索才貶值,為時已晚,墨西哥積欠的美元債務,以美元計算,債務的總額不變,但是以比索計算卻大大的增加。這點使政府的財政狀況受到懷疑,大部分民間企業部門的債務也受到懷疑。貶值15%不但沒有提供調整的機會,反而加速資金外流,然後在一天之內,整個彙率製度被衝垮,比索失去支持,又貶值了25%左右,就這樣經濟引發了危機。

許多人聽到墨西哥狀況的時候,深感驚訝,一些應該擁有最好財政管理的國家,怎麼可能最後都遭遇到最嚴重的財政問題?墨西哥理當有傑出的人才,索羅斯針對日本大藏省的談話,也讓人們深感震驚。

還有,人們記得巴西的德芬·尼托,他是70年代巴西大繁榮期的導師,但是到1982年,一切都崩潰了。“善泳者死於水”,索羅斯過去對於日本人和墨西哥人這麼了解反射理論,印象深刻。現在他可以看出來,他們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承認自己不是金剛不壞之身。

這種事要花很多年才解決,有人這麼想,但索羅斯反問:問題是到底能不能解決?美國和國際貨幣當局覺得如此,他也認為如此。如果墨西哥難以償債,或是像1982年那次一樣調整償債期限,就會動搖整個國際市場,所以他們發動一場拯救行動,但是這個行動卻被糟蹋了。

出了什麼問題?他們動作太慢,行動又沒有經過正確的協調,而且沒有動員足夠的財力,要是他們動作快一點,堅決一點,需要的資金應該比較少,但是他們錯過展示力量、安定市場和穩定比索的機會,單是拚湊拯救方案就花費了太長的時間,美國財政部覺得應該尋求國會的同意,但是國會行動緩慢,所以財政部隻好動用外彙穩定基金,其實,這個基金一開始就應該動用了,他們也沒有爭取到歐洲和日本的支持。在這段時間裏,情勢持續惡化,比索在自我強化的形勢下繼續貶值,因為比索跌得厲害,銀行體係的地位越危險,越會鼓勵更多的資金外逃,到最後連國際貨幣機構都心驚膽戰,縮小拯救計劃的規模,原來應該是520億美元的拯救計劃,結果可能大為縮小。

那麼,墨西哥本身會采取必要的措施以解決這個狀況嗎?

索羅斯認為,他們在國外的壓力下,已經吞下苦藥,墨西哥人盡其所能的抗拒,利率已經升到50%或70%,這是一種自我毀滅的藥方,墨西哥會發生驚人的衰退,帶來無法估計的政治和社會後果。

大家應該體察到:這次墨西哥危機造成的問題,遠比1982年的危機棘手,因為在當年銀行握有債權,貨幣主管當局可以對銀行施壓,說服銀行停利息,或者說是正確一點,可以把更多的利息收入重新貸出,確保可以收到利息。原本是自發性的貸款,由索羅斯所說的集體貸款製度取代,這個方法成功了。但是你不能對市場上的投資者施加同樣的壓力,因為他們一旦獲得償付,絕對沒有誘因叫他們把這些錢再投資在這個國家裏,因此市場債務遠比銀行債務難以解決。

理想的情況是:美國應該讓墨西哥把美元票麵的國庫券轉化成長期債務,然後應該提供一拯救方案,讓墨西哥銀行體係生存下來。美國財政部為什麼要拯救精明的投資人?!他們在持有的墨西哥美元票麵債券上,已經收到很高的風險利潤,持有這些債券的人應該有義務承擔後果,如此拯救墨西哥所需要的資金應該會小得多。國際機構應有更多的資金去拯救其他的國家,但是這種計劃一定很難安排。如今,美國財政部能夠在美國投資人利益受損的情況下,提供援助給墨西哥嗎?墨西哥政府調整償債期限後,墨西哥銀行能夠繼續借到錢嗎?能夠避免其他金融市場的恐慌嗎?事後回頭來看,麵對這些不確定事項,情況會比陷入一場失敗的拯救行動來得好。這些都是難以解決的問題,主管機關會像目前的情況一樣,一定會受到批評。

至於以後會有什麼變化,索羅斯說這是他不應該回答的問題,因為不管他說什麼,都會被事件淹沒。金融危機目前正處在高潮,拯救計劃太軟弱無力,不能穩定市場,而且墨西哥政府在震撼之下餘悸猶存,隻有高利率能夠阻止資金外流。但是高利率卻嚴重傷害銀行體係和經濟,從而鼓勵進一步的資金外流,如果金融危機安然度過,一定會有政治和經濟的影響,預期這種影響大約在本書出版之時,也就是1995年8、9月時會達到高潮,經濟衰退的全麵影響會出現,墨西哥的工人會收到3個月的薪水,然後被資遣。如果這個危機也度過了,美國也會受到影響,因為墨西哥的經濟能否生存,要靠能從美國賺取龐大的貿易盈餘而定,這點對美國股市和債券市場會有一些好的影響,會有助於降低美國經濟的熱度,並且略為抑製通貨膨脹;但是政客可能注意不利的影響——失業和不公平的勞工競爭,這件事情可能成為1996年總統大選的重大議題,如果美國走向保護主義,人們可能看到30年代的慘劇重演,大家等著瞧吧!

而且,如果墨西哥的情況真象索羅斯說的那麼嚴重的話,在其他地方肯定也會造成影響。

拉丁美洲國家已經遭到傷害,債權工具的收益率高得驚人,巴西股價已經下跌70%以上。墨西哥之後,下一個國家是阿根廷,阿根廷維持一種外彙局的製度,這是很僵化的製度,讓人想起19世紀的金本位製度。想要發行本地貨幣,一定要在外彙局裏存入等量的美元,而且銀行必須在外彙局裏維持最低限度的存款準備金,這樣為彙率提供一種自動防衛機能,因為如果阿根廷比索兌換成美元,或者存款從銀行中提出,利率就會被迫上升。理論上,所有的本地貨幣都可以兌換成美元,而不會對彙率造成任何影響,隻是利率一定會上升到驚人的水準,這種情況已經發生。

事實上,阿根廷經濟正在美元化,但是即使以美元計算,利率也高得無法維持,因為存款正從銀行體係中流失。危險不在於貶值,而在於銀行危機,因為銀行收不到客戶該交的利息,更別提收回本金。隨著利率上升,債券和股票價格下跌,引發追繳保證金,強迫性的賣壓會使恐慌加深,今天的情形就是這樣。這個危機顯露出外彙局製度的缺陷,就是沒有一個最後的貸款者(中央銀行),這是19世紀金本位製度的缺陷,也是導致中央銀行發展、最後拋棄金本位的原因,這種情形再度死灰複燃。阿根廷當局在外彙局裏,勸服比較強大的銀行把部分最低存款準備轉移,為比較脆弱的銀行提供生命線,但是,這是一種危險的方法,一顆老鼠屎會搞壞一鍋粥,墨西哥危機達到頂點時,阿根廷也會到達高潮。

索羅斯對墨西哥采取觀望的態度,但是相形之下,他相信阿根廷可以挽救,這是典型的流動性危機,因此也有典型的救治良方,就是最後的貸款者。因為阿根廷本身沒有最後貸款者,必須由國際提供,這就是國際金融當局的作用。美洲開發銀行已經籌募10億美元的貸款,供阿根廷各省銀行改組之用,國際貨幣基金應該修正平常的做法,運用手中20億美元的緊急貸款額度,為阿根廷的存款保險製度提供保證,世界銀行也應該加入,國際清算銀行應該提供臨時貸款。最後,貨幣局應該獲準持有美元票麵的債券,作為一部分資產,貨幣局在關鍵時刻采用市場力量,應該可以扭轉債券市場的趨勢,吸收強迫性賣壓,緩解銀行的壓力,並且讓利率降下來,這就是可以發生作用的拯救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