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上灑狗血(1 / 1)

愛上灑狗血

圈點

不知道是上歲數了還是怎麼回事,現在寫篇一兩千字的小稿子對我來說都是件苦差事,跟便秘似的,磕磕巴巴膩膩歪歪,難產得很。我們的執行主編林晶開導我說:你太較真了。不一定要非講什麼道理,也不一定要那麼經得起推敲,輕鬆一點、好玩一點,再有那麼點意思就可以了。我說: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灑狗血吧?她說:對對對,灑灑不也挺好的嘛。我說:哦耶。

縱觀我中華五千年,做人不易,做狗也難。舉凡與狗相關的,盡都是些罵人的話,比如什麼狗東西、狗腿子、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等等,這灑狗血自然也不是什麼好聽的。上網百度了一下,“灑狗血”一詞來自舊梨園行,主要指演員表演虛假、過火、造作,後來它被引申到了音樂、電視劇等文藝創作領域,甚至延伸到了日常生活中。這事,其實那些愛狗一族是應該出來舉牌抗議的。

過了一個年,看春晚、看電影、看電視劇,我越來越強烈地意識到:這灑狗血還真是小看不得,至少在中國影視領域,灑狗血已經逐漸成了顯學,成了潮流,甚至成了主旋律,以至於到了不會灑你可能就混不下去的程度。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今年的春晚請了馮小剛做總導演,應該說改革的決心很大,外界也曾滿懷希望。但結果卻是槽聲洶湧,收視率創了10年來的最低,馮小剛也遭遇了他從業以來最嚴重的形象危機,甚至牽累到了幕後東家華誼兄弟,至今餘波未歇。

春晚過後,許多媒體都轉發了對歌手大張偉的一個訪問,其中所透露的信息很有意思。他不僅大方承認自己假唱,還把自己演唱的《倍兒爽》說成是“喊一句口號、再躁一陣的洗腦歌”,話語中充斥著對這首歌的不屑。試想,一個創作者不僅對自己的作品沒有任何真情實感,甚至充滿鄙夷,怎麼有可能去感動別人? 這樣的情況不是個案。狗血灑到了如此地步,春晚的沒落也絕非偶然。

今年各衛視的開年大戲,雷劇其實已占了半壁江山。其中湖南衛視的新《天龍八部》、深圳衛視的《土地公土地婆》被認為是“天雷滾滾”;而陣容強大、製作也算精良的《一代梟雄》,狗血的劇情也是一波又一波。而在電影院裏,故事荒誕、特技粗糙的《大鬧天宮》,票房卻直奔10億而去,讓圈內人士瞠目結舌。狗血成功地灑出了收視率,灑出了票房,照這態勢,灑出亞洲走向世界也大有希望。

話說這人之初性本賤,依我最近的悉心揣摩,狗血要灑得好,至少要有三個元素。第一要“無情無義”。無情就是不要真情實感,也無需事實依據;無義就是不追求任何意義,一切以娛樂為導向。第二要足夠好玩,內容上撒嬌撓癢,裝瘋賣傻;形式上要善於包裝,要麼酷要麼虐要麼炫,一定要新奇刺激。第三是還要好賣。要通過全麵迎合目標受眾,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種種營銷的賣點與策略,最終把錢賺到手才算成功。

灑狗血的創作風尚其實已經完全顛覆了經典的文藝創作理念,可以視為我國影視工作者適應國情的偉大創新。比如一直都說影視創作要關注現實,但真正的現實是什麼呢?老百姓的牢騷咱不說,我看了下由官方的人民網所發起的“兩會十大熱點問題調查”,反腐敗、環境汙染、房價、食品安全、司法不公等均居曆次排行榜之首,但這些問題全是禁區啊,大家都避之不及,如陳丹青所說:“從業者適應了環境,熟練地繞過種種真實。”我們現在所謂的現實題材也就是家長裏短、情愛大戰、小人物也有春天等等,至於說什麼直麵現實、反思曆史、探索人性、提升文化價值等等,嗬嗬,不說也罷。

狗血洋洋灑灑,既是幫忙,也是幫閑;它是拋向管製製度的媚眼,也是商業利益滋養的奇葩。生活在我們這樣一個輝煌盛世,理想、責任、情懷都像豆腐渣工程一樣稀裏嘩啦地垮塌,嚴肅的創作者被稱為裝逼範兒,而隻要橫下心拉下臉,甘灑狗血寫春秋,既可左右逢源財色雙收,還可以解決就業創造GDP,何樂而不為呢?

而據我最新考證,在古人的著述中,黑狗血可以驅魔辟邪,白狗血主治癲疾發作。如此說來,這狗血還真是價值千金的濟世良藥呢!

學習灑狗血,爭做腦殘粉,我這後半生的奮鬥目標,終於越來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