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一章 毒酒(2 / 3)

傅瓔回複了情緒,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沒有想到我會在這時候出現?”

林烏敦厚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方苦笑道:“按理說,您應該在兩天前就到了。”

唐峰冷不丁瞥了一眼,夜色下一絲一毫的細微動作,都盡數被他收入眼底,卻以為這位虛弱的總督膽子實在小了些,也並未放在心上。

傅瓔不以為意,直直看著林烏,說道:“以後這裏就不再受葉倫國的統轄了,你將徹底成為這片泗流省的主人,希望我沒有打亂你的安排。”

總督大吃一驚,慌張地抬起頭來,語氣格外謹慎,更像是在隱隱試探,“這是您的意思?”

傅瓔並未回答,平靜的臉上透出一絲蒼涼,淒慘地笑了笑,“這些還重要嗎?”

林烏錯愕之下無言以對,隻有深深的躬下了身子,這個姿勢,在他敦厚的身體下,卻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完美。而這時傅瓔好奇地看了看他,輕笑道:“林大人,難道真打算讓我們在外麵,喝一晚上西北風?”

傅瓔對待旁人的態度與在皇宮裏麵見朝中大臣時截然不同,老皇帝和楊嬋都隻見到她跋扈自傲的一麵,卻不知道她的性子實際上並非那般冰冷,至少在這個總督麵前,她已經表示出足夠的溫順,至於唐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有人都能聽出來,她隻是開了一個很簡單的玩笑,可就是這樣一句話,讓這位擔任了二十餘年的忠懇老人,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林烏深深埋下去的臉上,露出痛苦地掙紮,沒有人能看到那咬破的嘴唇上正流出一道血痕,以及那因絕望而死死閉住地雙眼之下,老淚縱橫。

他沒有理由埋怨任何人,然而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在他身後三丈的大院,是任何人都插翅難飛的天地囚牢,而他身前的這人,是林烏苦苦效忠了半生的皇室最後一條血脈!

“太子光臨大駕,老臣歡迎之至。”當他緩緩說出這句話時,就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而接下來的事情,將不再受他控製,而是另外一個人,許虎臣。

總督帶著幾人走進院內,不動聲色地為他們舔了一張新桌便獨自離去,隨後便有丫鬟將盛著山珍海味的玉碟便源源不斷呈了上來,而此時大部分的名望權貴們已經喝成了爛稀泥,隻有極少數還能勉強地保持清醒,不約而至地將目光投到這一桌異地客人身上。

“甭管他們,我們吃完在這裏歇一夜,明日趕早出發。”傅瓔輕聲招呼眾人,說完就夾起了長筷開始斯吞慢咽。

幾人落座之後還有些不自在,隻有唐峰滿不在乎,緊跟著傅瓔開動起來,他修為還遠遠不到辟穀的境界,這幾日早已被幹糧弄得苦不堪言,放眼掃過一圈,立即就被勾起了饞欲,伸手扒來一個脆皮雞腿,另一隻手也不閑著,拎起一旁的酒壺就開始飲酒吃肉,一邊大撕大嚼,一邊還搖頭晃腦地說道:“唔,味道還不錯!”

他雖然未曾留意那些文人該有的禮節,但這句話也絕不該從他口中說出來,隻是唐峰完全沒控製住心中所想,幾乎就是憑著多日裏對食物的渴望,有感而發。

他嘴中含著還未嚼爛的大塊雞肉,這話說得嗚嗚咽咽,難聽至極,可聲音卻不小,引來周圍幾桌客人鄙夷的目光,而同桌的數人都因他這番表現而羞愧到恨不得鑽到桌底下去。

傅瓔重重的將酒杯放在桌上,發出“砰”地響聲,方才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而唐峰卻毫無察覺,他忽然就呆住了,外物在這一刻與他徹底的斷絕聯係,隻有心中傳來的轟然一聲巨響,就似被磐石擊中胸口,要點燃他心神之中的某一處,要徹底爆發出來;又似是一道天火雷劫在瞬間臨身,竄過他體內的每一道經脈,將他所有毛遂都重新淬煉一次!

這感覺很久未曾有過了,想一想,第一次還是在皇室學院離,那時候慕容極帶他到山頂遠望,那種自在於天地的感覺,似乎又要重新出現在他身上。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這些凡夫俗子每日都會做的事情,卻在這個不經意的時刻裏,觸動了他的某一根神經,讓他終於摸到了頓悟的機會!

偏偏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一個不知死活的聲音響了起來。

“哪裏來的黃毛小子,哈哈,一頓肉就讓你高興成這樣,真是沒見過世麵啊!總督大人怎麼放你這種叫花子進來,趕緊滾出去!”

唐峰方才閉眼入定,想要體悟那玄之又玄的心境,這尖銳的諷刺聲就將他拉回了現實……

開口說話的是旁桌上那名中年男子,幹癟的身材像是一截枯木立在那兒,尖嘴猴腮,眯著的眼睛像是一條蚯蚓,在難看的猴子臉上亂爬。

唐峰被他這麼一擾,好不容易集中起來的一點靈光忽然就散了,胸腹中那一縷異樣也立即消失不見,整個人恢複到尋常狀態,莫大的機緣,就此失之交臂!

他猛地回過神,死死瞪著那人,一幅深恨痛絕的表情,就像有殺身之仇一樣。

可那人還無半點絕無,反倒伸手指著唐峰,嘎嘎怪笑道:“嘿,鄉巴佬,沒見過世麵也不要來這裏丟人現眼!瞪著老子作甚,我邱餘迎還沒怕過誰!”

他冷哼一聲,直直從座上跳了起來,“呀”得怪叫,將酒壺狠狠往那人頭上一砸。

這人要是平時招惹了他,還不至於引得唐峰如此憤怒,可此時他好不容易才得來一絲玄悟妙計,就被這樣雲淡風輕地毀於腹中。頓悟這種機緣可遇不可求,再等到下一次不知是何年何月,一念及此,他胸中怒火就如運河決堤,全部迸了出來!

傅瓔幾人被他如此模樣驚了一跳,倉促間以為是出了什麼變故,緊跟著也從座上站了起來,像是如臨大敵般小心翼翼地抱成一團。

那人隻是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商人,仗著自己家中有些資本,為人囂張跋扈,平日裏沒少得罪人,這次借著被總督大人邀請的機會,才想在宴會上長長風頭,哪知道話剛說完,酒壺就狠狠落在他頭上,砸得他頭破血流,身子一個踉蹌便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