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羊肉包子成了精(1 / 2)

程青雀永遠忘不了那個早晨,倒黴透頂,一切妖形怪狀的鬧心經曆都是從那個早晨開始的。

自從五胡亂華,中原世道到那個早晨已經混亂了百年。

亂世之中難得寧靜,程青雀還能擁有一張書桌,一壺清茶,一碟包子,一條性命,本來也沒什麼可以抱怨的了。

她雖然落生在一個世代讀書的人家,卻離“書香門第”距離遙遠。她家的書讀得不太香,反而讀出了一股濃得散不開的窮酸氣。

“窮酸”程青雀做了女夫子,吃了開口飯,打了兩份工。白天說課,晚上說書。

可她並沒有強烈的責任感去輔導學生的品德。

如果可以,程師父寧願這會兒還在被窩裏睡著懶覺。因為昨晚書場冷清,她難得敬業一次,提早一個時辰來學館收拾書架,準備待會兒的早課,竟然就遇上了授課廳裏那一出好戲。

門外,出身高貴的女學生還在忘情地享受著甜蜜的吻和纏綿的話。男事主的那些套路足可以把程青雀的瞌睡蟲都惡心跑。

大早上的哪兒來這樣的精神?

青雀在心裏咒罵了千萬次。

別人恩愛本來與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她樂得吃茶逍遙。

何況今日的茶點可是聞名長安的“鬼攤”羊肉包。

說這包子源於“鬼攤”,並不是因為它有多詭異。而是因為能吃到這包子的食客多半都是不怕煩不犯懶的頭號“饞鬼”。

做包子的羊肉都是每日醜時在外城胡肆草場裏宰殺,唯有彼時露水甘甜,山羊安眠,肉裏沒腥膻。宰殺之後,立刻取肉剁餡,一刻不停趕在寅時坊巷城門開啟時第一波入城。以洛北白麵為皮,包裹成少女粉拳大小的一團,然後上籠蒸煮,三刻乃成。

包子鋪無名無號,開在長樂坊西,每日隻做三百隻包子,售完即止,其後撤攤走人,無影無蹤,仿如鬼魅。

長安城的吃貨老饕都以不辭辛勞,披星戴月吃這一趟美味為風雅趣事。

青雀也一直想去嚐鮮,可是每回等她睡醒,那長樂坊的“鬼攤”早就撤了。

還好這回,她起得夠早,成功從眾“餓鬼”中突圍,搶來了三隻包子。為配合細細品味,慢慢體會羊肉那令人淚下的甘美,程青雀足足消耗了兩壺陽羨茶。

羊肉的鮮美,配合著茶水的清甜,簡直要在味蕾間奏出仙樂。

可是她忘了,吃喝雖開心也要有度,茶水吃多了也是要找出口的。淚下之後就該尿下了……

偏偏外頭那兩匹瘋馬很是興致勃勃,把她堵在書房裏整整半個時辰,膩膩歪歪,纏纏綿綿,完全不顧她正有三急,就快憋死的苦惱,這就實在萬分可惡了。

終於,在“水災”就快要了性命之前,她忍無可忍,推開了門。自顧穿過授課廳的排排桌案,出了崇文館。她努力維持了一副鎮定的表情,完全把正在談情的男女當做了空氣。

程師父以為,這大概是當下她能想到的,從“修羅場”裏解救師生的最佳辦法了。活人不能讓尿憋死了。

剛才還沉醉其中的女事主看見她出來,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也掩麵跑了出去。

等青雀解決了問題,神清氣爽地回來。驚訝地發現,那個教壞她學生的男人竟然還在裏頭坐著,不但坐著,還慢騰騰整理著身上華貴的絲綢衣衫和腰間的佩玉。

程青雀當然認識這個人。

雖然不曾說過話,卻已經熟得不能再熟。這位男事主名喚塗逸之,是名動長安的第一倡優。程師父雖然常在他隔壁的場子說書,卻不曾看過他在台上的表演,隻是隔三差五就會撞見塗美男在她的學館裏演活潘安。

本來,白天她教文章,他賣風月,晚上她耍嘴皮,他靠臉蛋,各自生財是可以很和氣的。可是隔三差五地來砸她白天的場子,就是他的不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