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高山。
一匹白馬,卻沒有被騎,而是被牽著上了山。
被牽的馬,疲憊不堪。
牽馬的人,傷痕累累。
這山路,他就這麼一個人走著,卻走出了一片白晝。
如白駒過隙。
任時光飛逝。
“深夜上山,卻也是白晝而行,也就你可以做到了。”
山頂,一個半睡半醒的老者說道。
“老先生,便是我要找的那位老先生嗎?”
牽馬的人說話間卻沒有一絲疲憊,似乎這一句很是氣足,很是氣壯。
“你這般堅定的上山,找到的人,沒必要懷疑。隻是,我卻不想是。”
老者說話時又再次合住眼睛,不再看他半分。
“先祖說過,我大周氣數有變,便來找您。”
“找我又有什麼用?當年我用將近四百人的性命,換來你們近八百年的王朝,還不夠嗎?”
老者說話的語調變得悠長,似乎下一刻便會睡去。
“不夠!”
牽馬的人沉聲說道。
“路是你們自己選的,我又能幫你什麼忙?既然已經出了局,何必再進去呢……”
果然,老者馬上就要睡著。
“路的確是我們選的,但道卻是天上的人指的,我們隻是上了這些道,被你們擺了道。若沒有道,人間的人,隻需要修身就好,何須修道!”
牽馬的人在說話間擺動了自己的右手,一把火羽扇扇出了一陣陣颶風。
這風,足夠興風作浪,足夠煽風點火,可卻什麼都沒有做。
因為一根棍子立在了地上,立在了眼前,立在了人間。
“先聞道,才能授業,進而解惑。你連道都否了,怎麼可能從戰禍中解救眾生?今天,我就打醒你,要麼,打死你!”
老者抓著那根棍子終究是睜開了眼睛,那眼睛,看著的是眼前人,看的是山下人,卻也是天下的人。
沒等牽馬的人說話,山下某處,卻傳來喊聲,殺豬般的救命聲。
“老混蛋,收了你的那根破棍子,老子今天沒有偷喝你的酒!”
這句髒話從山下傳來,山上的二人都聽到了,卻沒怎麼在意。
他還是會扇風。
他還是會出棍。
果然,破曉之前的黑暗,最為黑暗。
這世道沒有光明,要這扇子,這棍子,這牽馬的人,這假睡的人。
有何用?
所以,他們在看不慣世間之前,先是看不慣對方,那就打吧!
這一戰,曠世罕見。
這一戰,亙古無存。
然而,這一戰,沒有開始。
扇子將雲彩吹飛。
棍子將沙塵震墜。
破曉從東方出現,光明感化人間。
那光明來自春秋五霸,來自戰國七雄。
卻也來自那個背著少年的少年。
他們都在看著那裏,看著那兩個少年。
“你是老師,終歸要教人做人,不要再睡了。”
“你是學生,終歸要學著去做人,不要再逃了。”
如此甚好。
風淡雲輕,風起雲湧,風雲色變!
……
五年後。
大周朝曆七百八十五年,戰國七雄出現的第五年,即天啟九百九十五年。
秦國少梁周邊的一個小城裏,一間茅草屋中堆滿了稻草,有幾捆稻草居然徑自無風起伏。
細細看去,才發現有個約十一二歲的小孩兒趴在上麵睡覺,草縫裏透過的光線射在他的臉上,一滴滴的哈拉水還在下落。
他穿的十分平常,廉價的麻草衣都有些老舊,不說也知道已經有些年頭。頭發略顯枯黃,看來是沒吃什麼有營養的食物,但氣色還算不錯,眉宇間略帶褶皺。
即便夢中如此激烈的戰鬥,在他看來或者說是夢來,依舊算不得什麼大事,隻是微微有些皺眉而已。
他的嘴上雖是沾著哈拉水,但卻沒有遮掩住那顆潔白的虎牙,搭配上臉上因為常年風吹日曬而產生的雀斑,使人不得不想象,眼前的少年是個頑皮、陽光卻又愛睡覺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