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春明門掛冠歸隱(2 / 3)

之乳,命友梅度新聲為婉轉之歌。而令秋煙槌背搔癢,高臥於北窗之下者。久之,則有美麗青衣,攜絳紗燈,兩兩來接,報道:"綺筵已設,金壺酒暖矣。""夫生以一介書生,為名進士,官居三品,享福至此,所謂騷壇領袖,風月總管非耶。然而,錢生亦非徒流連於詩酒美色。每遇朝廷大事,未嚐不垂紳正笏,諤諤敢言。平居,常以不能致君堯舜為恥,則又可謂聖賢豪傑之後矣。其年癸未三月,大夫人八一懸幌壽誕,於時崔子文方升鴻腴寺少卿,李若虛亦以潮州知府任滿入都,陸希雲雖遭點額尚未南返,三子俱備了盛禮,登堂祝賀。錢生乃大擺筵席,廣請朝紳。是夜,飲至更餘,痛醉而散。隻見錢吉稟說:"日間有一老者,不衫不履,騎驢而來,要與老爺相見。門吏因為堂有賓客,不敢通報。恰值小人遇著,那老者便把一個柬帖,著小人遞上老爺。"錢生接來,拆開一看,但見帖上七言律詩一首。  詩曰:歌鳳何須笑楚狂,好將時事卜行藏。  江湖隻合盟鷗鷺,蘿薛爭知勝鷫來鳥。  賊遇黃巢唐遂覆,權歸秋壑宋應亡。  銅駝不日生荊榛,珍重姑蘇十一郎。  ——九十一翁梅山老人奉錢生以一年積想,失之當麵。悵怏不已,乃詳味詩中意思,是言天下將亂,不如歸隱。那一年,錢生正年三十六歲,又與"若逢四九,返爾林泉"之語相應。將詩向崔、李求教。崔、李之意,不約而同,遂與二子,邵日上表辭官。出了春明門,掛冠解綬,一同南歸。大學士魏藻德,與朝紳光時亨等,俱賦詩為贈。時嗣馨已年一十八歲,天資敏慧,矢口成文,極為時輩推重。錢生抵家之後,卜吉行聘,即於是秋,為嗣馨完了伉儷。又以範公與叔父鳴皋俱近八旬,不堪迢隔,乃令白翁夫婦住在蘇州,自奉太夫人依!日遷往金陵,離城四十五裏,與祖塋相近,地名喚做錦鳳村。真個是山明水秀,足稱幽居。生乃因山傍水,起造園房一所,備極輪矣之美。但見:紅樓翠闈,繡闥雕甍。門前五柳搖金,窗外千竿嫩玉。林花春吐,池蓮夏開。靜坐處最喜幽禽弄舌,客到時自有美酒盈樽。小橋臥澗,遙通水畔荷亭:深徑埋香,轉入峰邊梅塢。正是:謝安舊住烏衣巷,裴度新開綠野堂。  錢生正在修茸書院,忽見許翔卿來望,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道:"某近自蘭溪返掉,將渡錢塘,遇著一位長者,自稱申屠丈,修書一封,著某送上錢爺。"錢生啟緘看雲:自別音容,十有七載。予兩腳如車輪,終年仆仆作牛馬走耳。聞子三遇良緣,待詔金馬。梅山之神鑒不爽,而梅花樓一夕酒錢,予已效文魚之酬矣。茲者,天造逄剝,潢池之亂難弭。而煤山之禍已兆,子以老人一言,點醒歸隱丘園。甚善,甚善。今有真主已出,太平在跡,予亦自茲棲蹤海島,非敢效田橫自王,聊逞虯髯之故智耳。明年秋抄,吾事方成。子夫婦幸瀝酒遙賀。便中附候,申屠丈白。  錢生看罷,喟然歎道:"主室如毀,中原瓦解,吾輩將來尚不知作何結果耳。"是時,闖賤李自成,雖得了河南一省,然齊魯之間,猶安然無事。錢生以書意不祥,諱而不言。至明年,甲申三月,果有彰義門之變,大行皇帝縊死煤山。始信申屠丈與梅山之語為不妄矣。自此,隱在鄉中,捐粟募兵,保障一方。雖經鼎革,天下盜賊蜂起,而錢生保全身家不失。向後多少朱門大廈,化為灰燼。那些屠沽兒賣菜傭,反得滿身羅綺,一朝富貴。時來者高人青雲,運退者黃金變色。當此之際,不能無感耳。自後,生與範公,頻至庵中,與心如講論釋典。時賈文華還至金陵,與許翔卿同為門客。崔、李、陸三子亦隱在長白山中,與生往來,信使不絕。生與三夫人唱和篇什,有《瑟琴集》行於世。每羨樂天為人,故顏其堂曰:"希白堂",自亦謂希白居士雲。  收結處,煙雲嫋嫋。有"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