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樓成,慎勿忘那撮合山也。"錢生雖不喻其旨,然亦不及詳問而別。 且說錢公一鶴字曰鳴皋。夫人米氏,一子錢菘,俱留在家。 隻攜琴書之任,蒞政期年,口碑載道,頗有杜召之擬五之謳。 一日,退堂閑坐,忽聞雲板傳進,姑蘇十一相公在外。鳴皋聞報,急忙請入衙中。相見已畢,各敘衷懷。鳴皋深以錢生遠臨為快,細叩學問,談文折理,俱中肯綮,不勝歎服道:"一別數載,不意吾侄學業大成,鄧林之木,十霄可望,洵為謝氏之惠連,非複吳下之阿蒙矣。"錢生亦備細問那起居近況,鳴皋道:"愚叔他無所樂,惟幸訟簡民安,日飲醇醪耳。"自此,生在衙中,倏忽月餘,盼望明珠,久無消息。乃潛出私衙,觀探山川土俗。蓋東昌為南北往來之所,過客如雲,車馬闐塞。 瀏覽之際,忽遇清士賈文華。文華驚問道:"聞說台駕自往南畿,為何卻在於此?"錢生道:"此係家叔敝治,特來省候。不知賈兄此行,為著何事?"文華道:"某獲遇斐公子,刮目相看。近因大司馬促取進京,仆亦隨轅北上耳。"錢生笑道:"古人有雲,遊大人以成名。今文華得遇貴人提挈,甚喜甚善。但長安道中,紅塵千丈。得意濃時,便宜馬首向南,勿使閨中冷落,悵望那陌頭楊柳可也。"文華含笑而去。又一日,錢生步出城外閑行,聞土人說道,離城數裏,有陶府君別墅者,園亭卉石,頗為幽雅。錢生即縱步尋之。數裏之外,果見園房一座,乃以數錢贈於管園人,方得進內。雖有竹亭月榭,然時值仲冬,光景蕭條,不堪娛覽。徙倚片時,聊以適興而已。既而轉身回出,忽見園左一家,粉壁上大書七字雲:白雲峰零沽美醞。 錢生口吻枯渴,正有茗椀之思。因近前觀那店主,雖是市井中人,白須飄然,形相不俗。又觀其脯饌壺觴,十分精潔。 遂入店中沽飲。白雲峰笑道:"相公像是南邊來的。江南好不繁華享用,我這裏野味村醪,恐不中意。"錢生亦笑道:"細觀盛肆,可謂精雅之極,聊買一壺,以消閑況。"於是斜倚朱欄,把杯徐酌。不多時,卻消盡了二壺。想起明珠未知何日方有,欲作一詩記懷。乃向白翁借取筆硯。雲峰道:"想是相公要吟佳句了?"忙進以桐葉之箋,鬆煙之墨。筆既兔穎,而硯亦端溪。錢生暗暗讚賞,即濡毫揮成一絕雲:詩曰:偶倩鬆醪浣俗塵,翩翩裘馬倦遊人。 妝樓隻盼明珠到,北海何須待化鯤。 白雲峰道:"相公正要青雲高步,為何反有何須化鯤之句?"錢生注目直視道:"翁亦知詩者耶?"白翁道:"老漢少時,頗解吟詠。近因年邁,筆硯遐疏矣。"錢生口中雖應,而心實未信。將歸,留銀一錠,並作下次酒資。自此,不時往來,與白翁漸漸契密。然亦未知錢生是五馬公之猶子也。鳴皋以生時時出遊,惟恐涉跡於平康巷陌,乃稍為拘禁,而問生道:"汝來許久,我因衙門事情旁午,未及詢汝。年將二十,亦曾托媒行配乎?"錢生答以尚未。公又謂生道:"金須鍛煉,玉必琢磨,吾侄武庫雖充,亦不可久荒範耳。明秋又是文戰之期,倘能高捷棘闈,自然有女如玉。"錢生未敢語以明珠一事,惟頷之而已。 時值歲闌,朔風凜冽,淒雨時蒙,遂不及再詣白翁酒肆。 不覺殘冬已過,人日俄臨。是日,鳴皋被四府請晏,錢生以衙齋閑寂,又悄悄步出林間,向著壚頭剝啄數聲,雲峰久不出見。 俄聞班竹簾內,嬌嬌滴滴的聲兒,應道:"來了!"應聲未了,氤氳香氣,沁入鼻端。正是兩處牽情,已惹相思無數:那知三生石上,重尋一笑姻緣。 要知端的,且俟下回,次畢其說。 筆墨淋漓,描敘殆盡。 僧家不蠶而衣,不耕而食,正宜苦行焚修,以至三摩地位。乃世法太重,竟以大乘為紙上空談,甚而飲酒食肉,覓利行奸。種種罪孽,更有過於俗家者。 吾恐地獄中累累然俱是若輩也。聞至寂如謀害錢生,使人怒發上指。及至真真兒匕首行刺,又不覺欣然而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