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芳心已動,故曉得不差。若妹子,年雖十七,並不知道懷什麼春。"繡琴道:"妹妹是個無思無慮、惟恐玉漏相催的,與我心動者原不相同。"秋煙知其諷刺有因,頓覺雙頰暈紅,麵有慚色。繡琴道:"我和你自小進門,情厚如嫡親姊妹。誰料昨夜之事,便要瞞我。哪曉得其間詳細,我已悉知了。"秋煙道:"豈敢瞞著姐姐,這樣事我並無心,隻為官人逼勒,沒奈何逆來順受。"繡琴道:"妹妹是有福之人,所以主人見愛。但不知,此事果有趣否?"秋煙低了頭,含笑不答。繡琴道:"隻我兩人在此,又無別個,說亦何妨。"秋煙道:"起初時,內中疼痛緊澀,甚是難禁。以後便略略有些趣兒。"繡琴道:"這樣一個風風流流、唇紅麵白的俊俏郎君,不知是那一個有福的小姐受享,卻被你先嚐了甜頭,隻覺太便宜了些。"秋煙道:"既是姐姐十分羨愛,我今夜做個撮合山,也成就了你的好事何如?"繡琴斜覷了秋煙一眼,嘻嘻地笑道:"我逗你耍,你便要拖人下水。隻怕你也難舍。"兩個調謔正濃,忽聞老夫人呼喚,遂各散去。 且說,當晚錢生赴席,因有秋煙在心,便以魏夫人染恙為辭,黃昏時候先別而歸。卻值老夫人病體稍痊,尚未安寢,隻得進房問候。夫人道:"汝終日看花覓友,飲酒賦詩,卻不荒廢了正業。"錢生道:"兒亦懶於應酬,奈同社相邀,難以固卻。"夫人道:"既做了一人文士,那詩詞歌賦,原不可不曉。 但聞先賢未第之時,未嚐不以舉業潛心,孜孜不倦,俾夜作晝,直待成名之後,方可尋章覓句,聊以養性陶情。今汝棄本務末,玩時貪日,措心於無用之地,不唯負爾母之訓,而何以慰先人於地下乎?"錢生道:"仰聆懿誨,敢不書紳。自今兒即杜門卻客矣。"言畢,急欲抽身辭出。老夫人偏又留住,將那家務細談,直到更闌,方得告歸寢室,連聲喚茶。秋煙心雖要往,惟恐繡琴嘲笑,反推櫻桃捧進。錢生道:"誰要你遞茶。老夫人正要安置,汝等自去侍候,隻與我喚那秋煙來。"櫻桃便連聲叫喚,秋煙故意慢慢的不動身。繡琴戲道:"秋煙姐,不要誤了良時,正所謂佳刻已到也,雙雙請上床。"秋煙道:"姊豈無心,何獨見謔。"須臾又聞催喚,方走進房。隻見生已盥手浴腳,便要秋煙上床同睡。秋煙推拒不肯,錢生乃雙手摟定道:"汝豈怪我耶?"秋煙道:"官人以千金之軀,即仕宦求婚,猶遴擇而不屑輕許。今乃愛一賤婢,奴所慮者,惟恐隔垣有耳,使風聲漏泄於老夫人知道,那時秋煙亦甘心受責,其如有玷於官人。 "錢生道:"我既作主,誰敢多言。即使老夫人他日知之,自有我在,決不致加罪於汝。當此千金一刻,你不要假惺惺,把那良時虛過。"遂即滅銀燈,下繡幌,解帶卸衣,共枕而睡。 當晚雲雨之情,雖鴛鴦之在蘭苕,翡翠之在雲路,不足以喻其歡娛也。錢生屢屢笑問何如?秋煙嬌聲婉轉,態有餘妍,仍恐有人竊聽,但點首而巳。 且不說羅帳歡情,再表繡琴姐,無限春心,勉強展衾而臥。 矇矓之間,忽遇生來,連呼道:"秋煙,秋煙,我特來尋你。"遂抱住求歡。繡琴亦將錯就錯,不與分辯。剛赴陽台,又值老夫人走到,遽然而寤,乃是南柯一夢。惟見幾上殘燈,半明半滅,窗上月光射進,照見床頭。孤衾寂寂,不覺長籲了數聲。 正是:水簟斂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 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 自此,錢生每與秋煙乘間邀歡,亦不必細述。隻因魏夫人規責,果然繭足書窗。即有朋儕探望,亦托言他出。忽一日,陸希雲遣使致書,錢貞知是社友,特為遞進。生接書,拆開看雲:昨日花間良晤,足快千古。惜乎文旆速返,使花神寂寂,未免笑錢郎情薄也。遊雲青樓麗人,弟雖偶逢半麵,然非佳公子,不足以邀其傾城一笑。特於翌午,煮茗焚香,以迓從者。牽伊綺袖,請聞子夜新歌:醉了霞杯,求吐青蓮妙句。恐誤芳辰,八行相訂。屆期俟,莫滯高軒。 錢生看畢,知道書中之意。就是前日席上所談的伎女,但不知與那鄭心如所話的,便是他否?即忙寫書回答。料因知己相招,不能推卻。 妙在描敘歡情,偏以繡琴插入,遂添出無限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