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著官話的士卒在喝止一名沒有出城文牒的:“沒有關文,一律不能放行,速去郡衙補辦!”
“你你,你們,幹什麼的,這後麵兩個大車是裝的什麼?”她一怔,原來不隻自己一人被關在囚車裏,另一人是誰?慕容林致?紅蕊?還是兩人都在?心裏暗暗捏一把汗,隻盼著士卒責令打開車查看。
“軍爺,”那操著北地口音的女子聲音響起,想是拿出什麼物什給那士卒看了,“咱們是西涼國使臣,向大唐天子陛下奉歲貢歸國。這兩台車中,裝的乃是大唐天子陛下饋贈咱們國王、王後的禮物!”
按大唐例法,邊防要塞對過往行人、行李須得仔細盤查,雖是外國使節,也得遵行此規,何況隻是小小的西涼國,因此這名士卒並不賣帳,凜然正聲道:“請姑娘稟告使節大人,小卒遵例法行事,請打開車籠,容我檢視!”
那女子想是通譯,聽了話嘰裏哇拉對使臣回計一番,使臣的聲音淳厚中和,嘰裏哇拉一番話說後,那通譯女子才答道:“軍爺,咱們使臣大人說了,要打開車籠檢視也不難,隻是兩台車籠均是貴國天子陛下禦封,說過要由我家國王親自拆除,如今軍爺要拆隻管拆,還請拆過後,一同回返西京,求唐天子陛下重新封上才好!”
沈珍珠暗暗跺腳不已。
果然那士卒十分為難,不敢擅自作主。雙方正在僵持之間,聽得一聲暴喝:“什麼事拖遝不行,堵塞出城?”那士卒道:“參見杜將軍!”接下的話嘰嘰咕咕聽不清,定是在向那杜將軍彙報此事。沈珍珠記得那杜將軍杜平,乃是城關副守,大腹便便,並不是與陳周一路的,衍領了職務,好酒貪杯,隻為不礙著李俶、陳周的事,所以一直未作撤換。今日之事,必定要壞在他的頭上。可以想見他此時搖頭晃腦的模樣,漫不經心的一揮手:“既是陛下禦封,那便由他們去罷!”
“可是,廣平王——”那士卒欲言又止。沈珍珠心中嘩啦一響,李俶,李俶,你果真是個聰明至極的人,定是已飛書傳信,責令邊關之城嚴加盤查,以找出我的蹤跡,可惜世人千奇百種,各有各的盤算主張,哪能盡如人意。
囚車又開始慢慢行進,她的心,一寸一寸涼了下來。
廣平王府元德殿的燈火,足足已有半旬未熄滅。
李俶眼中血絲泛湧,沉沉坐在高高的金椅上,目光炯炯直對著殿內一輪巨燭,一言不發。身側侍候的仆從曲腰垂麵一動不動,殿下甚少發脾氣,卻不怒自威,王府上下個個對他噤若寒蟬,這十來天的光景,更是向所未見。這不言不語中,隱藏著淘天巨浪,誰敢觸這個黴頭。
“殿下,獨孤孺人求見。”廊外侍女的聲音中含著抖瑟。
“叫她滾。”他眉目未作稍動,淡淡吐出一句話。
懷中取出那卷徽宣,字跡遒麗,自她失去蹤跡後,由她閨房所得。字字透著她溫婉潤澤的氣息:“月明花滿地,憐君恨獨深;誰遣因風起,紛紛亂此心。”他一個字一個字翻來覆去的看,仿佛幼讀綿長的詩書,覆去翻來全是緊緊密密的字,聖人的教誨,永無止境的看不完。“憐君恨獨深”,他早該知道她是那樣的在意,隻恃著她的忍讓豁達,將她一傷再傷,逼得她步步後退。是的,他是恃著她的愛,而他給她的,偏偏是那樣的少。
他將手搭上精雕細鏤的椅把,緩緩放低那卷紙。大唐富有四海,疆域東至安東,西迄安西,北起單於府,南止日南,那是他的天下,他勢必得到的天下。隻在此刻,天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全被她擋在身後,他隻要她,他隻要她!
“殿下,”風生衣不知何時來到身後,“建寧王府那名找過王妃的侍女,名喚萱草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