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度醒來，已是第二日上午。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人在說話。一人道：“恭喜大人，尊夫人果真有喜了。”
顧雲飛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不相信：“你確信？”
“老夫行醫大半輩子，如果連喜脈都摸不出來，那還能叫大夫嗎！”那人似乎有些不悅。
顧雲飛笑：“哦，張神醫不必動怒。既是如此，在下多謝神醫啦。”說罷，聽到椅子推動的聲音，他似乎起身相送。
那人道：“大人有傷在身，不必多禮啦。你按著這方兒，抓幾劑安胎藥，包大人明年抱上大胖小子！”
顧雲飛哈哈笑了幾聲，道：“那就不送啦！您走好！”
“天哪！”她隻覺天旋地轉，淚水潸然而下。她本已報必死之心，卻被顧雲飛攔下，想不到如今身懷他的骨肉，她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時，落入這兩難境地，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顧雲飛已掀簾而入。她急忙拉住被子遮住臉。顧雲飛輕輕將被子扯下，滿心歡喜地望著她，道：“你都聽見啦？”
看到她滿臉的淚水，顧雲飛抿著嘴衝她微微一笑，伸出大拇指憐惜地擦去她的淚水，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我們有孩子了，這次我們真的有孩子了！”
懿德卻抽出了手，拚命地捶著自己的肚子，大哭道：“不要，我不要這個孩子！我不要！”
“你幹什麼！”顧雲飛將她死死摁住，大吼一聲，她愣住了。
“你，就這麼恨我嗎？”顧雲飛聲音嘶啞，雙眼通紅。她望著他，這才發現他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樣子憔悴不堪。那眼中的失望與難過，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轉過頭去，不敢再與他對視。
顧雲飛輕輕歎了一口氣道：“男子漢大丈夫，要成就大事，難免會有犧牲。但是懿德，你要相信我，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我也不會傷你一根頭發！”
“但是你傷了我的心！”她大聲哭喊著。
顧雲飛俯身欲將她摟進懷裏。每次他們之間出現矛盾時，他隻要抱一抱她，她就會平靜下來。可這次，她卻揮拳打他，不讓他靠近。他沒了主意，隻好坐在一邊，任她哭泣。
“咚咚咚！”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顧雲飛警惕地問：“誰？”
門外來者大聲說道：“顧大人，小人是李中堂屬下，特來請顧大人到李中堂府上去的。”
顧雲飛故意將衣裳扯開，又弄亂了頭發，衣冠不整地走出去打開門。見到他這副模樣，來人頗有些意外。他向房裏望去，隱約看到一個女子在床上探出頭，見到他，又忙縮了回去。
來人好生尷尬，陪笑道：“小的該死，打擾大人的雅興。”
顧雲飛沒好氣地說道：“請轉告中堂大人，我晚點就去。你可以走了。”那人卻仍賴著不走，還對房裏探頭探腦。顧雲飛顧忌他的主子，不好發作，隻好問道：“閣下還有什麼事嗎？”
那人陪笑道：“不敢。隻是李中堂交待過，讓小的把那洪懿德帶走。不知房裏的……”
“放屁！”顧雲飛終於忍不住發火道：“洪懿德昨天晚上就已經跳崖自盡了，怎麼會在我這裏！”
那人囁嚅道：“那裏邊的這位是……”
顧雲飛忍住氣道：“她是我的侍妾。”
那人急忙抱拳賠禮道：“原來如此。想是底下人弄錯了。兄弟們並沒有找到那洪懿德的屍體，而二夫人和她又年紀相仿，被人弄錯也不為奇。”
顧雲飛哼了一聲道：“難道李中堂懷疑在下窩藏逆賊不成？”
那人趕緊說道：“非也非也。隻是小的一時好奇問問，李中堂並不知情。小的還想提醒大人，既然那洪懿德未死，您可要防著她回來報仇才是。小的先告退了。”
顧雲飛哼了一聲，道：“多謝閣下好意。”
懿德在裏麵聽得真切。看到顧雲飛走進來，她急忙撲上去抱住他問道：“阿慧真的沒死麼？”
顧雲飛沉著嗓子道：“現在還不清楚。他們既然沒有找到屍體，話不定她真的逢凶化吉呢。”
她的眼淚又不斷地湧出，泣道：“雲師兄，你記得阿慧最後說的那句話嗎？”
顧雲飛“嗯”了一聲，沒有接話。
她喃喃道：“她說她不想死。她說她不想死……”
顧雲飛心中戚然，暗道：“我又何曾想你死！”他轉過身去不看她，黯然道，“從此你還是叫瑞兒吧。懿德已經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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