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他便改口叮囑道:“李公子傷得不輕。他現在已經休息了,你不要再進去打擾他。如果他叫你你再進去吧。爹還有些事情要辦。”說罷,便走了出去。
宗澤一時間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一會兒事情變化得太快了,他還沒有時間來得及仔細思量。若換了往日,父親交待不要進去,他是斷然不會進去。可現在不同啊,受傷的人是他日夜思念的李大哥,他怎麼能置之不理呢。隻是去探望,不算打擾吧。他想。待估摸著父親已經走遠,他這才輕輕推開了門。
屋裏散發著一股草藥的清香。這是他從小就聞慣的味道。可在這清香中,他似乎還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甜。這個氣息讓他有些恍惚。他看到李公子俯臥在床,搭在身上的被子已滑落少許,便上前去將被單拉上。那香甜竟是從李懿德身上發出來的。宗澤非常奇怪。他湊近了仔細端詳著他。他隨身帶著的藥囊正放在鼻邊,想必是父親怕他的哮症發作,特意放在此處的。此刻李懿德睡得正熟,那藥囊放在此處似乎阻擋了新鮮空氣。宗澤便將藥囊輕輕移開,一不小心,碰掉了他的帽子。一頭烏黑的秀發露了出來。宗澤不禁嚇了一跳,飛快地跑開。
忽然,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接著,一個女子的聲音喃喃道:“宗仔,你又偷看我衝涼,待我話俾你大師伯聽,叫佢來教番你。”
宗澤不禁呆住了。
光緒十年,初秋。
適逢大旱,天幹地裂,農田裏裂開一道道的大口子,似渴水人的嘴。洪宗澤與另外兩個孩子正在田地裏翻找著被人漏下的番薯。夕陽西下,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遠遠傳來一聲親切的呼喚:“宗仔!”
洪宗澤抬頭一看,不禁悲喜交加,撒開丫向那人跑去,撲到他懷中放聲大哭:“大師伯!大師伯!”來人正是顧雲飛。
顧雲飛不住地安慰著他,他卻仍是哭個不停。另兩個孩子站在宗澤身後,怯怯地望著這個陌生男人和他身後的那名少年。顧雲飛見到他們,似乎亦是吃了一驚。這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與他身後的少年年紀相仿,女孩則比宗澤還要小幾歲。
顧雲飛問:“宗仔,這兩個是?”
宗澤道:“這個是我的師兄,叫戴嘯天,這個是師兄的妹妹,叫戴小婷。”
那少年聽到這個名字,臉上不由得泛起一絲笑意。戴嘯天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他在笑什麼,卻明白他的笑定與自己有關,心中不免騰起一絲不快。
顧雲飛卻皺起了眉頭。他對著宗澤點點頭,招手示意戴家兄妹上前來。他蹲下來撫了撫小婷的頭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善一些,說道:“嘯天,小婷,我是你們師父的師兄,顧雲飛。”
戴嘯天年紀大些,果然懂事,急忙恭敬地喊了一聲:“大師伯!”
顧雲飛有些尷尬地應了一聲,道:“如今你們師父身陷牢獄,生死未卜,師公年事已高,看來也無力再繼續照顧你們。你們老家在哪裏,大師伯過幾日就送你們回家。學武之事,隻有暫且擱下,待日後再尋到名師,再拜入其門下也不遲。”
小婷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愣愣地望著他。戴嘯天看了看妹妹,垂下頭去,怏怏地道:“大師伯,我們已經沒有家了。”
顧雲飛吃了一驚:“哦?你們父母呢?”
“都死了。”戴嘯天努力不讓淚水流出來。他知道,一旦妹妹看到他流淚,定會想起爹娘來,到時她再吵著要爹要娘,隻怕這位大師伯更要嫌棄他們了。
顧雲飛怔住了。宗澤突然發現他身後的那位少年向大師伯靠了過來,緊緊地挨著他,似乎想跟他說點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將臉貼在了他的背上。顧雲飛輕輕歎了口氣,將那那少年拉過來,向他們介紹道:“這是你們師叔。”
宗澤好奇地打量著他的這個師叔,師叔也以同樣的目光打量著他。
顧雲飛歎了口氣,望向遙遠的天空,大聲說道:“孩子們,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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