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距離楊濤在那朝邑縣黃河灘邊救起史進,又過去了三年。
這三年間,史進在頭一年裏還會時不時得隨著史太公來周家大院拜訪周侗,然後陪著楊濤玩耍上幾日,方才回史家莊。隻是這兩年卻來得少了很多,聽得史太公說道,日前給史進找了一個傳授槍棒的師傅,姓李名忠,濠州定遠縣人氏,江湖人稱“打虎將”,史進終日裏忙著刺槍使棒,也就不願再出門了。
楊濤見史進不來找他玩耍,便重新又收回了性子,勤練刀劍拳腳罷了。
.
這一年的冬天,出了奇的寒冷。在楊濤時常練武習功的後院裏,有一口四季都是盛滿了水的老甕,那甕中的蓄水此時已經被凍了個嚴嚴實實,整塊成冰了。
王老爹便是在這個時候,不甚偶感了風寒,竟然病倒了。這一病,從臘月裏一直病到了正月正。
大年初一,王丙領著木蘭、楊濤來給王老爹磕頭。王老爹靠在病榻之上,看著堂下跪著宛如金童玉女般的一對孫兒孫女,心裏便想著:“想當年一怒之下離開了老家,現在孫兒都長這麼大了。還不趁著現在尚且挪得動身子,早點回老家去吧。我總不能讓我這把老骨頭最後客死他鄉了吧?”
卻說王老爹昨夜便以彩繩穿錢,編作龍形,以備今日之用。此時王老爹隻是從床腳將穿在一起的大錢取了出來,賜給木蘭和楊濤。二人謝過祖父王老爹後,便捧著今年的壓歲錢,歡歡喜喜出門去了。
待到木蘭、楊濤二人出去,王老爹便將適才心中所想告訴與王丙知道,王丙聽罷,先是寬慰了父親幾句,隨即出門去找周侗周老爺告辭去了。
王丙來到周侗屋前,隻見木蘭和楊濤又各自捧著一串壓歲錢,正從裏間走了出來。父子三人打過招呼,王丙知道了周侗此刻正在房中,便走進屋內對著周侗說了自己的父親王老爹因為年邁多病,便想著葉落歸根,歸回故裏一事。雖然周侗在心裏並不十分願意,苦於沒有恰當的理由加以挽留,隻能放王丙一家離開。
周侗對著王丙說道:
“令尊心生此念,實乃人之常情。我雖然心有不舍,如若強加挽留,卻於情於理不合。三郎啊,你我名為主仆,實則親人,隻是濤娃子尚未出師,我可不能讓你帶走啊。”
原來“鬼穀宗”兵門中尚有一條特別的門規:如若收徒時,那徒兒未滿一十八歲,則師傅必須陪在徒兒身邊,直至其一十八歲方可出師,任他離去。
木蘭過完年,恰好一十八歲,剛剛到了出師的年紀,而楊濤過完年,也才一十六歲,離出師還差了兩個年頭呢。
王丙雖然不知此乃周侗師門之中的規矩,但是周侗既然說出來了要將楊濤留下,自己若是斷然拒絕,卻又是於情於理不合了。於是,王丙隻能回答道:
“如此也好,有濤娃子在這兒陪著你,我也就不怕老爺你一個人悶得慌了。”
“既然如此,那就上元節過完之後,再走也不遲嘛。”周侗又提議道。
“如此一來,也就顯得不是那麼倉促了。”王丙尋思著,“那就正月十六再走罷。”
.
且說王丙和周侗商定之後,便告知王老爹上元節過後便可啟程回京兆府老家了,王老爹的心裏一陣高興,那病症似乎也好了許多。王丙又讓渾家王林氏開始收拾東西,整理行囊,而自己則與二管家交接著周家大院裏的一應手續。
周侗也沒閑著,這些日子他著重考察了一番木蘭的武功。真要比較起來,木蘭的資質比起楊濤來更為出色,不但聰慧機敏,學起東西領悟得極快,而且身型輕盈婀娜,實乃修習輕功極佳的人選。這十一年的苦功練就下來,別的先不說,單論輕功,竟然已有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周侗見此,手捋長髯,微笑頷首,這個一時起意收下的生平唯一一個女徒兒,可真沒讓自己丟臉失望啊。
隻是木蘭生性大方,不喜做作,一手暗器的功夫竟也被她使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周侗見此哭笑不得,不知她這獨具一格的“明器”功夫,算不算是開創了一個先河?
對於回老家這件事,王老爹和王丙父子心裏肯定是高興的,總算是要回老家了,雖然算不上是衣錦還鄉,但是這些年來積蓄下的,怎麼著也比當年棲棲遑遑離開的時候要強上十倍百倍不止啊。王丙渾家的態度則是無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在哪還不是過日子啊?不管是在汝州,還是在華州,還是在京兆府或者其他什麼地方,隻要一家人在一塊就行了。周侗的態度起初是有些不舍,但是好歹留下了楊濤,再加之看到木蘭的武功已經練到不需自己費心教授的程度,所欠缺的隻是經驗與火候,便也不再糾結了。楊濤的態度則似乎有些沒心沒肺了,離開就離開唄,反正離得也不遠,彼此想念了快馬加鞭趕上幾程路也就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