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燈光灰暗，劉芒路過桌邊兩位老人，淡淡的說道：“我畢業了，初中還上嗎？”
桌上是一碗剩下一半的鹹菜和一碗清淡的萵苣豆腐湯。此刻，兩位老人卻都停下了筷子，各自看向了對方。
劉芒卻不做停留，他走到屋外的雞棚邊，將那把米撒在了裏麵。那十幾隻雞見了食，驟然間一哄而上，爭搶著那所剩不多的米粒。劉芒呆呆地看著它們，忽然覺得比起這群畜生，自己真是幸福太多了。
“老頭子，你看呢？”
“上還是讓他上吧，這國家現在不是推行九年製義務教育嘛，不要學費，就給些生活費就行了。”
“但是L中學在南關那裏，遠著呢。他就這麼去了，我不放心啊。”
“……”
就在老人們沉默的時候，劉芒輕聲走進了屋子。
“你們商量得怎麼樣？”劉芒盛了飯，開始吃了晚飯來。
爺爺嗅了嗅鼻子，緩緩問道：“小芒啊，你想不想上啊？”
“我不想上，上著有什麼意思。”劉芒的回答很果斷。
“哦，那回來我讓老劉給你找份工作，你先做做看吧。行吧？”
“行。”劉芒繼續低著頭扒飯。
不知怎麼的，劉芒覺得今天的蝸居湯很淡，淡得嚐不出味來。
飯後，劉芒躺在自己床上想著心思。他不知道自己以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會去期待，會去幻想，但更多的卻是害怕。
他知道自己身處的現狀，想要改變，幾乎不可能。
“差不多是時候了。”劉芒坐起身來，打開書包，想要把那幾根玉米拿出來煮了。但是玉米之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紙條。劉芒有些驚訝，伸手將那紙條抓了出來。
上麵隻有短短的幾行字，筆鋒透著些許雋秀，卻直擊到劉芒的心裏，止住了他血液的流動，止住了他平穩的呼吸。
那簡單的文字，如同一道道溫暖的漣漪，輕蕩在劉芒窄小的胸懷裏，又迅速變成一把把占了毒的利刃，將他刮割殆盡。他一把扔下紙條衝出了屋子。
月亮明淨，清亮得如同一隻大玉盤。劉芒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怔怔地看著天空，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將他俊俏的臉龐映得清晰透徹。
忽然，劉芒捏緊雙拳，對著天空縱聲大喊道：“我要改變這一切！我要你看著，我會改變這一切！”
第二天，劉芒起得很早。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將它們裝進了那個自己用了好多年數的書包裏。房間裏滿是自己的味道，他閉著眼深深地吸了一口，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啯啯啯！”公雞的鳴叫驚醒了奶奶。她有些渴，起了床來到了堂屋，卻看見孫子的房門敞開著。她有些奇怪，卻忽然發現桌子上留著一張紙條。
“老頭子！快起來！快起來看看！小芒不見了！”
爺爺被老伴失魂落魄的叫喊聲驚醒，他匆匆掀開被子來到堂屋，接過了老板手裏的紙條。識那麼幾個字的爺爺立刻捏起那張紙條，清楚地看到了上麵的幾個字：“我會繼續上學，你們不要擔心。”
“上麵寫了什麼？”
“……沒什麼，他去他二姨家呆幾天，會回來的。”爺爺緩緩放下那沉重的東西，心裏的落寞欲蓋彌彰。他為自己留不住劉芒而心存無奈，更為不能幫助自己的親孫子而感到愧疚。
或許孫子的決定是對的，路是他自己在走，貧窮的我們又能決定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