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老王頭的事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吧。那樣的一個老人,死在那樣僻靜的一個山旮旯裏,薄皮棺材,默默無聞,晚年淒慘到甚至連個像樣的葬禮和靈堂都沒有。就連生活下去都需要自己的救濟,誰能想到他的手裏握有一件可以震驚天下的國寶?
一個一次當匪,兩次入黨,戎馬生活了一輩子,得過數也數不清的勳章和嘉獎,得到過許多隻能在傳說中聽聞的大人物的接見的抗戰老兵,連一個名字都沒能留下?這些光榮事跡僅僅一件就足夠常人炫耀一輩子的輝煌往事,卻隻能在醉酒後用沙啞的嗓音念叨給自己一個人聽?
百年榮辱事,說與山鬼聽...
何其悲涼?
曹梟來見張瑞香其實不單單想要靠著手中這件旗袍換回什麼好處,他更想了解一下那個老王頭生前更多的故事,想要聽一聲別人對他的評價,想要一聲老頭當年熟人的長籲短歎,更想讓他們知道,老頭已經走了...
因為他覺得,老頭不應該也不能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躺進那口薄皮棺材裏。
曹梟的腦子裏想的很多,以至於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這間很是複古的老屋裏的。不管不顧裴叔的阻攔和上麵那個老者的疑惑。曹梟不聲不響的打開手中的藏青色包裹,一把丟在地上,閃亮耀眼的黃錦金絲琵琶襟竹葉領旗袍從裏麵掉了出來,金黃刺目,晃人眼球。
那件旗袍此時在曹梟的手中不再是那件小心翼翼,百般守護的寶貝,更像是一文不值,可以直接丟進臭水溝的破爛衣服。
平地起炸雷,滿堂皆驚。
“你怎麼...”
裴叔剛想說話,卻被張瑞香老爺子揮揮手阻住,後麵的半句硬生生的咽回了口中。
把旗袍一把丟在地上後曹梟不由得一陣輕鬆,那東西拿著太燙手,沉重到差點把曹梟的脊梁壓彎。丟掉東西後曹梟才回過神來慢慢打量這個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見到一麵的老爺子。
老爺子雖然已經九十幾歲的高齡,保養的卻很好,精神健爍,滿頭銀發,臉上連一塊壽斑也不曾看見,走路也是虎虎生風,哪有半分這個年紀的老人應有的老邁?
老頭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平日裏也應該總是喜歡不苟言笑。此時他正蹲在地上,親手捧起那件旗袍細細的打量。
過了半晌,老人的臉色也略微變幻了幾次,卻還是沒有看見什麼太大的波動,隻是微微歎了一聲。
“黃錦金絲琵琶襟竹葉領滿袍啊...我這輩子還能有機會看見呢?還真是造化弄人。”
“剛從北平過來?”
老人抬起頭對著曹梟問道。
“不是,我從東北黑龍江來的。”
曹梟雖然有些疑惑老頭為什麼說自己是從北平來的,卻還是搖搖頭答道。
“東北來的?這東西不是應該在北平麼?王宏乾怎麼去東北了?”
老頭皺眉問道。
“我不知道老頭子叫什麼,姓王倒是真的,老王頭在村裏苦了一輩子,什麼時候去過北京?哦,可能他以前去過吧,但從我記事起就沒看見老頭離開過村子了。”
這下子張瑞香徹底不能淡然了,就是看到旗袍也沒這麼大的反應,一雙眼睛仿佛一頭年邁的獅子一般盯向曹梟。
“這東西你怎麼得來的?誰讓你送來的?”
曹梟就一五一十的把老王頭臨死前交代的話說了出來,聲音壓得很低,聽著讓人無限傷感,仿佛是在替那個淒苦老人的晚年祭奠。
老人的臉色一變再變,當曹梟說道老人二十年前就已經在東北的時候更是眉頭緊鎖,臉色凝重。
“小夥子你沒騙我這個老家夥?關於這件旗袍我知道可比你要多得多,旗袍我當年交給王宏乾之後就一直呆在北平,王宏乾什麼時候拿著它去了東北?還一呆就是二十年?那現在北平的那位是誰?”
曹梟一聽這些也有些蒙了,想不出其中又有什麼隱情,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王宏乾現在就住在北京的三家胡同裏一個四合院當中,還活的好好的!就算他去過東北可也不可能在那呆二十年,你居然說他死在了那塊?他一個將軍死了會沒有人知道?”
曹梟更加疑惑了,這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按著老王頭說的和現在張瑞香老爺子說的來看,老頭應該就叫王宏乾應該沒錯了,可北京怎麼還有一個?老王頭到底是怎麼流落到東北那個山旮旯裏的?
曹梟本來以為見到張瑞香這一切就都清楚明白了,可沒想到事情更加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