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藏在山口組(1 / 2)

2010年3月24日,日本神戶。

一如往常,我穿著黑色西裝,走進菱和大廈,習慣地對擦身而過的“同事”微微頷首。我必須時刻保持日本式的“謙恭”,身份要求我這樣,有什麼法子!

我的身份是山口組成員。山口組的組織模式類似周朝分封製,山口組最大,下麵有若幹幫會,幫會下麵又有若幹組,層層管理。

我所在的幫會叫大野會,是2008年才成立的。

近些年,日本經濟持續低迷,黑社會也諸事不順:毒品被禁、保護費銳減、反黑呼聲日益高漲。於是,山口組請了一個叫大野一夫的古董商人,新開財路。這條財路就是走私文物,走私中國的文物。這可是大野的家傳手藝,這廝祖上是黑龍會成員,就是罵中國人“東亞病夫”的那個黑龍會。侵華戰爭時,黑龍會從中國大量盜取文物,其中不少是經大野他爺爺之手。1945年黑龍會被取締後,靠倒賣中國文物,大野家族在神戶成了小有名氣的古董商。這次山口組把大野請來,就是要他重操舊業。

大野會是山口組直係幫會,辦公地點設在山口組總部內,規模很小,隻有兩個組:森本組,充當打手;黑川組,負責文物鑒別。我是黑川組組長。

此刻,森本組組長森本太郎正在一樓大廳,吆喝他的組員集合。他看見我,迎上來,嬉笑著說:“喲,黑川,現在才來。”我點點頭,問他:“怎麼?有行動?”他說:“沒什麼,去接個人。”我笑道:“什麼人這麼大派頭,讓你傾巢出動?”森本立即變得神秘起來,朝我眨巴著他的三角眼說:“這可是一個重要人物。”我用略含自嘲的語氣問:“因為重要,所以我不便知道?”他說:“哪裏,哪裏,什麼事能瞞得了你黑川君。”他又拍拍我的肩膀,接著說:“隻有你才會悶聲發大財,噯,最近又淘到什麼寶貝?”我笑道:“混口飯吃,哪有什麼寶貝。”他假假地向我豎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黑川君不愧是專業人士,口風太緊了。”繼而招呼大家出發,一行人雄赳赳走出大門。

這個森本,三十歲,屬狗,也像條狗:對強者低頭哈腰,像哈巴狗,對弱者耀武揚威,像狼狗。

他說的一個重要人物是誰?我不能不關心!

大樓裏比外麵暖和得多。

已立春,但天氣還是很涼,冷風颼颼往領口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進樓裏,便覺得渾身貼滿了暖寶寶似的,雞皮疙瘩立馬沒了。

黑川組事務所在五樓,這會兒,事務所裏隻有兩個小弟,見我回來,都站起來鞠躬:“組長回來了。”其中一個幫我打開辦公室的門。武田內豐的辦公室門開著,卻不見人影。

走進辦公室,我本能地觀察屋裏四周,標誌性的東西有無被人翻動過。這是我多年養成的習慣:除了自己,對誰都不信任。在我身邊,我最不信任的人是隔壁的武田,他名義上是我的副手,實際上是我的死對頭。他原本是中國人,因在大陸犯了事兒,偷渡到日本,日本名字是他加入日本黑幫時取的。因為心狠手辣,被山口組招至麾下。“他呢,還沒來啊?”我指指隔壁,問道。

“來了,上樓去了,應該在小澤副會長那兒。”

“有沒有人找我?”

“剛才大野會長來過電話,問你來了沒有。”

“有事嗎?”

“會長要你去找他一下。”

“知道了,出去吧。”

他剛離開,我便關了門,小聲地把門反鎖了,隨即從抽屜裏拿出望遠鏡,走到窗前,朝大樓對麵一家咖啡店望去,那是我每天都在牽掛並觀望的地方。我搜索到咖啡店的窗台,窗台上放著一盆花,是株向日葵——向日葵的花瓣朝著店內,不是店外!

這表明,沒有情況。

在我準備收掉望遠鏡時,一個剪著利落短發的三十來歲的女人闖進了鏡頭。她叫夏映寒,正例行習慣地收拾著咖啡店,對窗台上的花盆不聞不顧,更加說明沒有事情。沒事就好。我收好望遠鏡,整理了一下西裝,準備上樓。

大野是個矮胖矮胖的家夥,並且像所有矮胖的人一樣,頂一個肥碩的大腦袋,有一副大嗓門,和一把火性子。他是把我當自己人的,一來我們都是古玩商出身,背景相同,有親近感;二來,人都這樣,一種人喜歡另一種人,我是他的另一種人。

我是個軟性子,比較冷靜的人,至少給人感覺是這樣,他從骨子裏喜歡我。當然,這也是我爭取來的。鬼知道我是個什麼人,而他呢,即便將來做了鬼,可能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麼人。我相信我已經把他徹底蒙住了,我對自己在他麵前的表演水平和結果,是滿意的。

會長辦公室是個裏外套間,外麵是接待室,裏麵才是大野的辦公間。我敲開門,對久美子呶了下嘴:“在嗎?”她起身說:“在。會長剛才還在問你來了沒有。”久美子是東京人,據說在歌舞伎町的風俗店做過小姐。我覺得,這多半是流言蜚語,目的就是要讓人相信,她跟大野有一腿。不過,她跟大野到底有沒有絞腿,我也吃不準。印象中,久美子好像不是那種人,我甚至還沒有見她化妝過。不過,她走路的樣子是蠻好看的,身材高挑,柳條腰一扭一扭的,很叫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