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3)

這間公寓已經很久沒有人進來過,地板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淩彤打開鞋櫃門找到自己的拖鞋換上,她看見夏寅買的那雙新鞋還躺在鞋盒子裏,一次也沒穿過。

客廳整潔得不像有生活過的痕跡,有扇窗沒有關,窗簾底部依稀有一些被雨水敲打過的灰漬。

夏寅的房間從來沒有這麼整齊幹淨過,牆邊整整齊齊地堆著幾個大收納箱,還有一個像是丟棄垃圾用的大紙盒。紙盒沒有封口,裏麵躺著那個棕色的hermes旅行包,幾瓶用過的護膚品和一本《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

衣櫃門沒有拉上,裏麵空蕩蕩的,隻有一個購物袋寂寞地仰臥著。

淩彤翻開購物袋,看見兩對還沒拆封的車枕,淺咖啡色,可愛的骨頭造型。購物小票黏在塑料包裝袋的封口處,小票上的日期是2008年10月。

“喂,那個誰,你的車是不是沒有車枕?”

她耳邊回響起當天電話裏夏寅的疑問句。她回答已經有了。於是這對車枕一直安靜地躺在衣櫃深處,像是為了證明回憶的真實性而存在一般。

淩彤抬起酸脹的眼睛,看到夏寅的書桌上有個小小的、圓圓的東西在陽光下閃著光。她站起來,發現已經合上的電腦邊有一枚“浮島”的點唱機專用硬幣,硬幣下壓著便條,便條上寫著一行數字:1262。

她握著硬幣和便條下樓回到餐廳。整個房間*靜了,她聽見了冰箱啟動時的嗡嗡聲。

打開冰箱門,兩個月前她買的半打可樂還剩下五罐,沒吃完的大半筒薯片已經徹底潮了。

淩彤閉上眼睛,感覺到盛夏的燥熱正從皮膚上隱去,回憶密得像一塊不透光的絲絨,一旦蓋在眼前就隔斷了外麵的世界。

下了樓,穿過小花園進到“浮島”,這裏的一切跟從前一模一樣——溫暖的燈光,緩慢的音樂,在吧台後忙碌的eva,三三兩兩坐在桌前的客人。唯一不同的是換了服務生,一個穿著深藍色製服的高個子女孩正端著托盤從座位間穿過。這個小空間就像一部忠實的時光複製機,將許多必將遠去的東西的形態複製了下來,作為標本留存在這裏,盡管保留下來的僅僅隻是形態而已。

淩彤徑直走向點唱機,投下硬幣,按下那四個數字:1262。

吉他聲敲碎寂靜,沙啞的男聲緩緩踏進她心底:

i still hear your voice softly calling my name

but i know my answer in vain

cause i couldn’t be with you when you needed help and rescue

from the darkness that took you away

will there be absolution at the story’s conclusion

or will there be just endless pain

i still hear your voice softly calling my name

though destiny torn us apart

you still burn like a flame in my heart

……

2009年9月12日,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秋日下午。“浮島”沒有開燈,每張桌上都亮著橙色燭光,投影屏幕正播著《星月童話》。屏幕上,張國榮和常盤貴子在夜晚的街頭狂奔,鏡頭隨著音樂聲漸漸拉長。

孔隆側過頭問坐在旁邊的淩彤:“你喜不喜歡這部片?”

“還不錯,至少比斐濟的海藻好很多。”淩彤捏著吸管的頂端,輕輕搗著奶茶杯底的珍珠。

“記性這麼好,到現在還笑我那個段子呢?”孔隆不好意思地笑笑。

淩彤低頭喝了一口奶茶,“不止,我還記得你的supplies。”

提到這些,孔隆果然開始轉換話題:“‘浮島’每年4月1號和9月12號都會放張國榮的老電影做紀念活動?”

“是eva和夏寅的主意。”淩彤臉上浮現出很淺的微笑。

“啊,今天天氣還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孔隆緊張起來,提了個不算太好的建議,接著他用眼神指了指坐在鄰桌的陸微微和陸之辰,“讓他們倆先聊著。”

“好。”淩彤整理了一下衣角,招手叫來服務生。

他們走到門邊時,淩彤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薄荷煙草味,混合著淡淡的蓮花和柚木香氣縈繞在周圍。她猛地停住腳步環視四周,右邊一張桌旁坐著的女孩抬起頭迎上了她的目光。

那是個她完全不認識的女孩,手指間夾著一支sobranie mint。再往裏看去,隻有一個背對她坐著的女孩,穿著t恤戴著棒球帽,裸露的手臂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

並沒有與夏寅相似的身影在這裏出現。

淩彤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身邊孔隆早已幫她推開了門。

這一年已經平淡無奇地過到了秋季。

icpo取得名單後發出了紅色通緝令。如夏寅所料,除了june的證供之外找不到任何實質的證據證明祁昀就是陶遠。祁昀生前所有的資料都被修改過,血型、造血幹細胞、指紋、牙科資料……一切證據都顯示現在的祁昀就是曾經的祁昀。經過數次查問以及長時間的跟蹤監視,都發現不了現在的祁昀有任何異常。

此時此刻,祁昀正坐在“浮島”牆角的單人沙發裏,高高的椅背遮擋住他的背影,他麵前的桌上擺著一瓶酒,是夏寅留給他的bacar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