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想為你剪發
燭目不見了,這是梵月有天突然發現的。
也許是伸懶腰時後麵沒有傳來一句關心,也許是牽線時身後不見了牢騷,也許是一個陽光的男孩子不在眼前晃動。
燭目消失時,自己竟有些不適應。
沒有了燭目,這棵常年陪伴與身邊的大樹也變得令人煩躁。
終於她把紅線丟開到一邊,放任大樹另一端的紅線消散在天邊。
梵月麵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茫然。
很快,她又神使鬼差地撚起兩條紅線,細細比對起來……
“嘿!”一道明朗的招呼聲鑽進耳邊,梵月立即抬起頭。
是燭目,成年的他未涉世事,令他與初來島上時一樣活潑。燭目走到梵月身邊坐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曠工這麼久,不會怪我的哦?”
梵月動了動唇,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所有的關心與疑惑在那一刻被壓製在心底。
氣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好長時間,燭目都悄悄瞥了梵月幾眼,梵月則是一臉平靜地牽線。
“好吧……算我輸。”燭目終於將東西掏了出來。
“人間的凡物。”隻一眼,梵月就判斷道。
燭目點頭,“對啊,我以前下凡的時候見過,說是剪發用的……”燭目的臉微微發紅。
是的,他手上,捧著一把剪刀。
梵月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
燭目深吸一氣,鼓起勇氣說:“梵月,我……我想為你,剪頭發!”
空曠的望月島,一遍一遍地回蕩著燭目的聲音。
“我——想為你——剪頭發——”
半晌,梵月微不可見地點頭,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酸澀。
她說:“好。”幾滴淚珠溢在她眼眶。
*
七。線之束縛
燭目從未這麼緊張過,即使在與梵月初次見麵時,他也沒這麼緊張。
梵月安靜地坐在那裏,企圖用牽線來轉移自己內心的忐忑,然而看了一會她自己也就放棄了。燭目握著剪刀的手顫動不已,他艱難地將剪刀移至梵月的腰間。那裏,長得不見尾的銀絲隨風緩緩飄動。
“哢嚓。”一道清脆的響聲。便是梵月,也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一撮發絲被剪斷。
燭目鬆了口氣,邁出了第一步,後麵的幾步也就不足為懼了。
皎潔的月光映在燭目的眼中,他溫柔地挽起女孩的銀絲,為她一點點剪下秀發。剪斷古樹對這位月老的線之束縛。
終於,燭目放下了手。“好啦。”他用手充當梳子,整理梵月隻及腰間的銀發。那些斷下的發絲,和著被規則懲罰的紅線,一同消散在空氣中。
“嗯。”梵月輕輕應答。燭目看見,梵月的臉,掛著一抹緋紅。
這個成熟的大男孩,在那一刻幸福地笑起來。
*
八。月老的紅線
又是一段無聊漫長的時光,和從前一樣。
但還是有不一樣的,比如再也沒有長長的銀絲纏繞在燭目周圍;比如恢複自由的梵月,臉上有生氣了;比如,代表結緣和段緣的兩人,工作時不背對背轉為肩靠肩了…刺破雲霄的蒼天古木下,坐著兩個互相依偎的身影。
“梵月。”燭目小心翼翼地拆下又一對紅線,說道:“你們月老有自己的紅線嗎?”
梵月罕見地歪著頭思考了許久。
“我不知道。”
“那這裏有神仙的紅線嗎?”
“有啊。”梵月點頭,隨即扒拉出一對紅線。“粗看與人類的挺像,但還是有不同的。”梵月抽出一絲凡人的紅線,指給燭目看兩者的差異。“再者,神仙的紅線,不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