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過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生活

忽然,就心軟了

丈夫葛柏荀是二婚,兒子小君判給了他前妻。婚前他就承諾決不會讓我和他兒子生活在一起,我更是見都沒見過他。很明顯,他更愛我和我們的新家。所以每當看到二婚人士令嬌妻和前妻的孩子爭寵時,我那美好的感受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5月的一天,我和葛柏荀帶我們一歲半的女兒去打預防針,忽然他接到一個電話:前妻出事了!

葛柏荀丟下正在哇哇大哭的女兒,風馳電掣地去開車。兩個小時後,他打電話來沉痛地說:“她上班的倉庫失火,沒能搶救過來。小君已經從幼兒園接回來了,現在在我車上。”他停頓下來,等我說話。

我的心情頓時也低落了,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鬆這個口。我若說,好吧,你暫時把他帶回來吧,那麼以後想推掉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於是我不容置疑地說:“我不想見到他。”

電話裏是可怕的沉默。葛柏荀有些不悅:“他姥姥一家都要處理後事,這幾天……”

“就幾天。”他補充,語氣已經開始不客氣了。是的,那邊都死人了,我還在這兒發酵我的小心眼兒,實在是不懂事。我沒辦法,隻得用硬邦邦的口氣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迅速掛掉電話,嘴上硬,心裏卻全是恐懼。

小君到底被領回來了,4歲,很漂亮。我抬頭看葛柏荀,他眼角有淚。我歎了口氣,把這個髒兮兮的孩子拽進衛生間去洗澡。

孩子很懂事,有些出乎意料。洗澡時他想拿我女兒的小鴨子,我嚴厲地說:“洗完澡再玩。”他真的鬆開手。讓他抬腳他就抬腳,讓他仰頭他就仰頭,水淋到眼睛也不吱聲,乖得讓人心疼。

等我清理完衛生間出來,看到小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葛柏荀坐在另一頭抽煙,憂心忡忡,看上去完全不像父子。想著他幾乎從未得到過父愛,現在連相依為命的母親也失去了,我忽然,就心軟了。

小君的親生父親

小君在我家裏住了半個月,葛柏荀越來越不對勁兒。他每天回來得很晚,劇烈抽煙。有天半夜我醒來給女兒喂奶,忽然發現他正在陽台上發呆。我拎了條毛毯過去圍住他,他抖索地轉過來,掙紮良久,說:“小君的外婆,不太想要他。”

什麼?我一把將毯子從他身上扯下來,氣呼呼地扔回到床上。

孩子不聽話嗎?那倒不是。但畢竟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有什麼義務養他!可是,這於情於理說得通嗎?

我不吱聲,一頭紮回房間,睡覺。葛柏荀跟過來,千難萬難地開了口:“老婆,讓你受委屈了。”我悶聲悶氣地說:“早知道是這樣,我根本就不會嫁給你。”

一個晚上,葛柏荀都在我旁邊輾轉反側,好像一塊巨石係在他心裏。孩子在這兒,他並沒有幸福感,而這種不幸福,又不像是來自我的不高興。我隱隱覺得背後有什麼故事。

半個月後,我和葛柏荀正在陽台上曬被子,忽然一個高大的男人敲門進來。

“您找誰?”我去開門,彬彬有禮。

“我是小君的親生父親。”他毫不含糊,“我要起訴你們。”

我一下子驚呆了。這種震驚還因為,小君真的與他十分神似。葛柏荀聞言“嗵嗵嗵”從陽台上跑過來,三個人對峙成一個奇怪的姿勢。

男人大叫:“孩子的監護權是我的。小琴單位要賠好幾十萬,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到!”他自稱叫靖誌中,無業,有妻兒。他和葛柏荀的前妻小琴是在彼此婚後認識的,他一直都知道孩子是他的。我看著葛柏荀,一時間回不過神來。靖誌中卻像沒事人似的,得意洋洋地離開,把樓梯踏得山響。

“我也是第一次見他。”我們回過神來,葛柏荀攤開手。原來,孩子生下來是B型血,可兩人都是A型,小琴不得不坦白了自己出軌的事實。她不願意說出那男人是誰,隻說那個男人有老婆,她不想影響別人的家庭,並哀求葛柏荀為她保守秘密。在憤怒之中,葛柏荀還是答應了。

他們離婚的原因是感情不和。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包括雙方父母。小君的姥姥常常指責葛柏荀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職責。現在出了事,他從來沒想過賠錢這回事,不料孩子的親爹卻從石頭縫裏蹦出來了。

真是荒謬的世界。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瞪大眼睛。

“我答應過小琴。”

答應,這麼平常的詞彙,卻在這一刻熠熠生輝。

這個篤定的男人,他真的答應別人的什麼事都會做到。他說,我去接你,下了暴雪沒法開車,他走了8公裏來到我家;孩子出生後我為他做過一次人流,他說,我再也不會讓你受這罪,從此永遠戴套;他玩電遊我生氣了,他說再也不進電遊室,就真的再也沒進過。生活中這些小事好好笑,但是事無巨細能說到做到是多麼不易。答應了的事,遇到再多委屈和不理解,他也從來不會被一時的情緒而左右。

我感動極了,對他的怨恨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