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聯情話寶山營遇俠 痛慘戮江浦賊輸誠(1 / 3)

第四十二回 聯情話寶山營遇俠 痛慘戮江浦賊輸誠

話說謖如是去年十一月到任,申明海防舊禁,修整本部戰艦,出洋巡哨。逆倭三板船,從此不敢直達建康;就是員逆,也有畏忌。江南江北一帶官軍,因此得以深溝固壘,臥守一冬。謖如蒿目時艱,空自拊髀,兼之寶山僻在海□,文報不通,迢遞並雲,魚沉雁渺,十分懊惱。忽忽又過了一春。

一日傍晚,步出營門,西望月明,衡山一線,有無限心事,都棖觸起來。踱了一回,退入後堂,叫跟班燃了一枝高燭,倒兩壺酒,取件野味,一人獨喝。喝完了酒,無聊之極,瞧見壁上掛的劍,因取下來,就燈下舞了一回,便向炕上坐下,按劍凝思。

此時五月天氣,日長夜短,轅門更鼓,冬冬的早轉了三更,跟人都睡,隻個小跟班喜兒,站在背後。忽聽颼颶的風起,簷下一樹了香花紛紛亂落。瞥見金光一閃,燭影無焰,有個垂髻女子,上身穿件箭袖對襟魚鱗文金黃色的短襖,下係綠色兩片馬裙,空手站在炕前,說道:“幾乎誤事!”謖如愕然,提劍厲聲問道:“你是妖是人?怎敢到我跟前!”這會跟班暨巡兵聽得謖如厲聲,都起來探望。

女子笑道:“站住!”謖如木偶了;接著道:“將軍不要動手,我念你和韋癡珠有舊。”謖如聽說癡珠,便按劍問道:“你這小妮子,怎認得癡珠?”女子指著炕上的聯道:“你且說何處見過癡珠?”謖如道:“他現在並州。”女子道:“‘解衣衣我,推食食我。’你和他很有交情。”謖如放下劍道:“你這來是替何人行刺?”女子道:“將軍請坐,我說個來曆吧。我名春纖,我的師父是徐娟娘。”謖如恍然道:“娟娘不與癡珠有舊麼?我早聞名。這人如今在那裏?”女子歎一口氣道:“我的師父屍解了,現在香海洋青心島做個地仙。我原是他的侍兒,四年前三月間他帶了我朝了普陀岩。到次年冬間,附海舶到得東越,探偵癡珠。說是進京去了。次年春天,師父遊了武彝、雁宕,重來江南,寄居無錫映山庵,遇個女道士慧如,傳授我的劍術。去年雲遊兩湖、兩川,冬間想要由川歸陝,路過廣漢,寄寓華嚴庵,主持蘊空禪師,與師父極其相得,因知道癡珠入川,也到廣漢,卻與師父相左。師父從此百事灰心,除夕這一夜坐化了,留一錦囊給我,囑我急時開看。我因正月間蘊空也坐化了,他的徒弟又與我不對,拆開錦囊,教我回來無錫。不想前月到了映山庵,慧如卻為金陵逼挾迎去,封他無上清妙真妃偽號。我因此投入繳營,訪尋慧如,說是命裏該有此兩月魔劫。今日慧如是奉將令,取你首級。慧如差我前來,諄囑留心。我為瞧見癡珠的聯,不忍加害,你瞧你的跟人吧!”隻見紅燭光搖,春纖早不見了。謖如和院子裏大家,就像做夢一般。再瞧喜兒,頭早斷了。謖如回想,心上猶覺突突亂跳。

過了幾日,是出哨之期。謖如上船後,開行十裏,還沒出口,遇著頂頭風,傳令停泊。一連三日。謖如氣悶,也不帶人,便服上岸。見遍地斥鹵,都無人跡。遠遠的見前麵有數株大柳樹,便望著柳樹,向前走去。不想愈走愈遠,差不多走有十餘裏路,方才到得樹下。向前遙望,一遍綠蕪,茫無邊際。西邊是個山,青青鬱鬱,好些林木。因灣向西走來。

將到山下,都是幾抱圍的大樹,老幹參天,黛痕匝地。到得山下,連峰疊嶂,壁立千初,獨立四望,令人神爽。沿山又走有一裏多路,向西樹林裏,卻有一徑。踱過徑路,是個平坡,坡下一口井。井邊有個廟,頭門大殿都已傾塌,蓬蒿青草,一路齊腰。步入後麵,是個三間小殿,卻整潔無塵。西邊一字兒叢竹,竹裏有個小門。

謖如踱進院子,見上麵是三間小屋,屋中間布一領席,有個女道士合眼趺坐,年紀約有六十多歲,很有道氣。謖如躬身向前,女道士微微開眼,笑道:“總兵貴人,何苦單身輕出,來此荒僻地方?”謖如道:“素昧生平,何以識得我是總兵?”女道士仍閉上雙目,喚道:“春纖,你的故人來了。”謖如無可措詞。隻聽嚶嚀一聲,春纖葛衫布褲,從屋後轉出。謖如瞧見,轉覺愕然。春纖說道:“將軍何來?”謖如倉卒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