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麗句清詞三分宿慧 花香燈影一片豔情(2 / 2)

翔九千仞,作逍遙遊。

當下子秀和癡珠都跟進來。子善道:“采秋竟會寫起大字,且有筆力,真是夙慧。”子秀道:“不要說采秋,就秋痕不是大有慧根,怎麼幾個月工夫,就會做詩呢?”癡珠道:“大約琴棋書畫,詩酒文詞,都要有點夙根,才能學得來。你看采秋這幅畫,不更好麼?”子善、子秀瞧著那幅畫,是幅工畫山水,筆意卻極灑落,小楷款書“奉夫子命,為癡珠孝廉作,韓宅侍兒夢仙寫”。子善道:“這落款就也新鮮。”旁有小楷一詩,是荷生題的,子秀念道:

“拔地奇峰無限好,在山泉水本來清。飄然曳杖絕塵事,獨向翠微深處行。”兩人再看色箋的詩,上書《水仙花》三字,下書“侍兒劉梧仙呈草”。子善念道:

“雲停月落座留香,一縷冰魂返大荒。

銀燭高燒呼欲出,仙乎宛在水中央。

好伴吟邊與酒邊,蓬萊春在畫堂前。

煙波倘許儂偕隱,自抱雲和理七弦。”子秀道:“大有寄托。”又看了癡珠的帳緣,是秋痕畫的菊,就說道:“秋痕的畫菊,竟一天蒼老一天了。”

當下禿頭回道:“池師爺請爺說話。”癡珠出外間去了。子善隨手將案上一個書夾一檢,見斷箋上有詩兩首,瞧是:

對卿鄉更覺溫柔,雨滯雲癡不自由。

胸卻比酥膚比雪,可堪新剝此雞頭。

秋波脈脈兩無言,擅口香含一縷溫。

錦帳四垂銀燭背,枕邊欽墜個中魂。又一素紙,上書《題畫》,雲:

繡幃怎不卸銀鉤,微識雙雙豔語柔。

仿佛釵聲拋紙上,銷魂豈獨是天遊?

無言隻是轉星眸,個裏情懷不自由。

水溢銀河雲尚□,子夫散發最風流。

春雨梨花醉玉樓,雙雙彈罷臥箜篌。

誰將鏡殿銅屏影,付與春風筆底收?兩人一笑。又檢得字條,楷書寫的是“燈下紅兒,真堪銷恨。花前碧玉,頗可忘憂”十六字。又色箋兩紙,寫的是:

埋骨成灰恨未休,天河迢遞笑牽牛。

斑雕隻係垂楊岸,萬裏誰能訪十洲?

欲人盧家白玉堂,何曾自敢占流光?

可憐夜半虛前席,萬裏西風夜正長。

龍護瑤窗鳳掩扉,含煙惹霧每依依。

何當共剪西窗燭,日暮歸來雨滿衣。

雲鬢無端怨別離,流鶯漂蕩複參差。

東來西去人情薄,莫枉長條贈所思。末書:“日來讀玉溪生詩,因集得詩如右,呈政吟壇。此中情事,有君有我,有是有非,知足下必能參之也。並希示複,或賜和為望。荷生漫作。”

兩人不大解得就中謎語,就檢別的來瞧,內還有秋痕的詞並手劄。詞雲:

花箋唱酬,曳斷情絲千萬縷。獨對柳梢新月影,算今宵人約黃昏後。眉雙縐,奈東君一刹,去矣難留。簾幕鎖人愁。風風雨雨,腸斷晚妝樓。又一詞雲:

花憐小劫,人憐薄命,一樣銷魂處。香銷被冷,燈深漏靜,想著閑言語。兩人隻看到這一紙,瞥見秋痕掀簾進來,將書夾一搶,說道:“半天沒有聲息,卻原來偷瞧人家機密的書劄!”子秀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子善笑道:“‘人約黃昏後’,怎的可對人言?”就出去了。

到了客廳,雨農要走,癡珠因留三人小飲,並請了蕭讚甫。到得黃昏,大家都要出去逛燈,癡珠就不十分強留。

此時裏外都點上燈。客廳中點的是兩對西番蓮洋琉璃燈,裏屋兩間通點一對湘竹素紗、一邊字一邊畫的燈,正簷下一字兒四對明角燈。一會,月也上來,客廳中兩盆碧桃花開得豔豔,映著燈光,就像嫣然欲笑一般。

秋痕將屋裏兩重棉簾盡行掀起,引著蘭花水仙的香。癡珠就領秋痕到秋華堂玩賞一回月,忽然對秋痕道:“你看如此月色,天又不冷,我們何不同到芙蓉洲水閣走一走?”秋痕道:“怕碰著人,不好意思。”癡珠道:“這時候,還有什麼人,跑來這冷靜地方?”便喚禿頭、穆升,先去通知看守的人,教他預備茶水伺候去了。正是:

燈下紅兒,花前碧玉。

銷恨忘憂,同心一曲。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