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華嚴庵老衲解神簽 草涼驛歸程驚客夢(2 / 3)

黃花欲落,一夕西風。

亭亭淨植,毓秀秋江。

人生豔福,春鏡無雙。”癡珠遲疑不解,呆呆的立著。老尼道:“居士請了!數雖前定,人定卻也勝天,這看居士本領吧。”說著,便扶著侍者,由殿東入方丈去了。

癡珠也不敢糾纏,到客廳吃了茶,疑疑惑惑的回署。過了一夜,想道:“幸是山陝此刻回部寧靜,倘像去冬那樣光景,就這條路也走不得哩。”因此決計由原路且先人都,再作回省打算。郭公也留不住,隻得厚贐數百金,派兩名得力家丁護送至陝。是時初夏時候,途中不寒不熱,山青水綠,比殘冬光景迥然不同。到了梓潼,重經雲棧、翠雲廊、滴水岩、青橋驛、紫柏山、紅心峽諸勝,尤令人心曠神怡。奈癡珠係念老母在危急中,恨不能插邀南飛,那有心情流連風景。每日重賞轎夫,兼程前進。四月初三自起身,至全方夜二更,已到了草涼驛地方。此地上去鳳縣七十裏,下去寶雞出十裏,本排住宿之所,癡珠因夜深了,隻得隨便住下。

是夕月明如晝,跟隨人等趕路疲乏,都睡了。癡珠獨步小院中,對月淒惻。禿頭因癡珠未睡,不敢上床,坐在堂屋打盹,見癡珠在院子裏踱來踱去,進站起說道:“天不早了,老爺睡吧。”癡珠看表,已有兩下多鍾,便進房去,叫禿頭服侍睡下。翻來覆去,捱了一會,總睡不著。

忽然,似聞窗外有人頻頻呼喚,又似有人隱隱哭泣之聲,將帳子揭開一看,見斜月上窗,殘燈半穗,黯然四壁,寂無人聲,便又睡下。想起昨日鳳嶺小憩,見那連理重生亭的碑記,文字高古,非時下手筆,便又恍恍惚惚,如身在亭中,援筆題道:

嶺下客孤征,嶺上木連理。連理之木死複生,孤征之客生如死!題畢,瞥見一麗人,畫黛含愁,彎蛾鎖恨,嬌怯怯的立在山拗,將癡珠凝眸一盼,便不見了。癡珠移步下亭,想道:“怎的這空山中有此麗人,難道青天白日,山魈木魅敢公然出現麼?”正在想著,那腳步卻向山拗走來,不見人跡。剛轉過山拗,又見那麗人手拈一枝杏花,身穿淺月色對襟衫兒,腰係粉紅宮裙,神情慘淡,立在那裏。癡珠轉過腳步,麗人卻又不見了。並那地方,亦係一片平原,並非鳳嶺。癡珠想道:“我如何又走到這個地方呢?”再一望去,見有一廟,隔一箭多地,便緩步向前。隻見廟門洞開,油漆顏色黯淡得很,是個古廟。廟門直匾大書“雙鴛祠”三字。門堂三間,歪歪斜斜,門上也畫有門神,一扇倒在地下。中間碧油屏門,不成顏色。屏門後甬道,砌磚尚自完好,兩傍一柏一鬆,蒼翠欲滴。癡珠一步步走上台階,見廊上東西木柵,中間殿門懸掛板聯一付,是:

秋月春風,可憐如此;

青天碧海,徒喚奈何!十六個字。用手推那殿門,卻是閉得緊緊的,無縫可窺,不知中間是何神像。由東廊轉至殿後,隻見西邊有一小門,踱進門來,卻是朝東的三間屋子,空洞洞的無一樣家夥。對麵有一亭,亭中堅碑一座,癡珠忙把碑文讀過,是一篇四六。正要背誦一遍,陡見碑石搖動,向身上倒將下來,嚇得癡珠大叫一聲,早把對房跟人驚醒了。

禿頭從睡夢中一骨碌爬起,問是怎麼。大家道:“老爺夢魘了!”癡珠一身冷汗,將眼一睜,瞧著月光燈影,修然道:“你們不要大驚小怪,沒有什麼事,反吧。”便自坐起,揭開帳子,將燈剔亮,去記那碑文。覺得首尾二段,是全記得,中間兩段,什忘四五。就踱下床來,披上衣服,檢過紙筆,將首段先行警出。其詞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