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夢還(1 / 2)

這是一間樸素的屋子,沒有富貴逼人的家具,也沒有琳琅滿目的陳設,有的隻是擺在屋子中間的木桌和幾張矮凳,右邊的牆角邊立了個人高的櫃子;要說看起來較為好些的物件,隻有屋子正方的一張梨花雕木的大床。

若沒有這床榻,這屋子簡直不能用樸素來形容,甚至可以說是寒酸。

床上隆起表示躺著個人,她動了一動,但是並沒有睜眼。

門吱呀一聲開了,隨即進來個身著青色衣衫的丫頭。她手裏端著個木漆盤,上麵放著的是個普通的青瓷碗,黑漆漆的湯水在碗裏來回晃動著。

她輕手輕腳走到床榻邊坐下,將木漆盤置在一旁的腳凳上,輕柔地喚了喚床上的人:“少奶奶。”

床上的人已然清醒過來,她支撐著手肘就要起來,丫頭迅速扶她起來,手腳麻利的在她身後放了個素色引枕。

床上的太太眼下青黑,麵容泛白,一頭長發亂糟糟的,人也是消瘦極了,手腕上套著的個翠色鐲子空落落的,像是千斤重般要壓垮她的手腕。

“青溪,我睡了多久?”

青溪掩下眼底的酸澀,眨了眨眼:“也就半日,您今日可比昨兒睡的時間短了些呢。”

她苦笑一聲,卻又是引起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咳嗽了好一陣,才緩緩順勻了氣:“別騙我了……我知曉我不行了。”

青溪不再言語,她怕她一說話,眼淚便止不住了,別沒得惹她傷心。

她笑了笑:“您哪裏的話,奴婢去求了老夫人,老夫人知曉您嚴重了,特地請了大夫來呢。您喝了這藥汁,再睡上一覺,保管藥到病除。”

“不用騙我了。”她眉眼一柔,接過青溪遞給她的藥碗,卻隻放在一邊。

“青溪。”

她撐直了腰,麵色嚴肅。

青溪乖順低頭回:“是,少奶奶。”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遝被信封包著的東西:“我這些年沒有過過一天的安心日子,從宜陽到長都,從孟府到安平王府,雖然是嫡女、正室,但從來都是提心吊膽地過活……我自己也就罷了,但不能連累你,從最初到如今,一直都是你陪伴在我身邊,我也一早就視你如姐妹,我死了是一了百了,可是你的路還很長,咳咳....咳....”

青溪趕忙給她順氣,她擺了擺手繼續:“要是你繼續留在這裏,等我死後他們必定不會輕易放過你。這裏是你的賣身契與一些銀錢、以及我存放在外麵的東西的票據,這些...足夠你過好下半生了。”

青溪接過信封,淚眼汪汪喊道:“少奶奶——”

她顫顫悠悠地將頭上的唯一裝飾品,隻一根碧玉簪取下來,又顫顫悠悠地插在青溪的髻發間。做完這些事以後,她歎了口氣:“我所有物什都被搶走,唯有這兩樣是我能給你的,收拾東西,今晚便離開吧。”

青溪早已淚如雨下,口中的稱呼不自覺變了,見她如此驚道:“小姐,這可是您生母留給您的,怎能給了我這個下人,不是平白糟踐了嗎!”

“糟踐?”她冷哼一身,眼裏盡然是將要脫離這人世苦海的舒展,如湖麵一般平靜。

她身子撐不住,歪在了引上:“我已然是油盡燈枯了,留著這個難道要進墳墓?再者,入墳墓之前怕是早會被人搶走,若是如此,才是白白糟踐了!”

她握著青溪的手,一雙眼睛異常明亮堅定:“不要等今晚,此刻就走。”

青溪深知她的脾氣,知曉此時說再多已是枉然,隻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個結實的響頭:“小姐,我...我走了,您多保重!”

青溪關上門離開了,她氣力也已然使盡,歪靠在軟枕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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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沒多久,門再次打開。卻不是像上次一樣被推開的,而是被人用力猛踹開的。

“砰!”

隨即一聲尖銳女聲從門到內緩緩進來:“姐姐可真是好性兒,大白天的躲在屋子裏躲懶,連累的妹妹打理家事操心,可把妹妹給累壞了。”

床上的人並未睡熟,隻是假寐,她睜眼淡淡道:“楊姨娘有何事?”

來人正是安國公府三房的的貴妾楊氏,她梳著高高的端雲髻,一頭的釵環耀目奪眼,一張被精心刻畫的臉,鵝黃色百枝蓮花裙本是小姑娘穿的,她年近三十卻猶如二八少女一般,走起路來體態輕盈,翩然若姿,很是有一番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