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蜀錦,馬昂當年可是在那號稱“天下第一蜀錦”的作坊裏整整泡了五年時間,睜開眼是,閉上眼是,天下比他還了解蜀錦的絕對不多,自然不會相讓,再就是步紅藕看起來總是那麼通透幽靜驕傲自信,讓他忍不住想鬥上一鬥。
“這方錦繡是以幾何紋為骨架,內填花卉、瑞草,邊角置八寶、八仙、八吉祥點綴,組織細密、圖案規整、平整挺括、富麗堂皇,分明是宋錦中的大錦。”步紅藕急辯道。
“色絡由粗漸細,白經由細漸粗,交替過渡,色白相間,呈現明亮對比的絲絲雨條狀,主圖旁飾以各種花紋圖案,粗細勻稱、顯然是蜀錦中的雨絲錦。”馬昂不緊不慢道。
“哼,紋樣組織精密細致;圖案花紋對稱嚴謹而有變化,豐富而又流暢生動;色彩運用明麗古雅,一定是宋錦。”步紅藕冷哼道。
“錯,緞紋組織用幾何紋樣鋪滿地子,再在其上嵌織大朵花卉,既調和了對比強烈的色彩,又突出了彩條間的花紋,具有烘雲托月的藝術效果,有一種輕快而舒適的韻律感。肯定是蜀錦。”馬昂依舊笑吟吟。
………
“自古談錦必稱宋,宋錦是華夏‘錦繡之冠’。”
“蜀錦以年代久遠,工藝獨特而被譽為‘東方瑰寶,華夏一絕’,不多不少,名列華夏四大名錦之首。”
兩人都是心高氣傲自信篤定的人,且這又都是二人自認為極擅長的領域,自然不可能輕易被說服,辯來辯去,漸漸脫離了後牆上這幅錦繡本身,而轉移到了宋錦與蜀錦誰居首之爭,因著對方的見識不凡,心裏也都認真起來,這人一認真,難免就有些擰巴。
眼見居然遲遲占不到絲毫上風,驕傲通透的步紅藕心裏不甚舒服,又辯了幾個回合,突然馬尾一甩,冷笑道:
“如果這不是宋錦,我步紅藕以後見你山呼大爺,自稱奴婢!”
有點意思。馬昂看到她身旁的梨木圓桌上放著一個盛酒的托盤,笑了笑,上前從托盤中取過一杯紅酒,笑吟吟窩進圓椅中,搖了搖,輕呷一口,淺品了品,用極其欠揍的表情不緊不慢道:“好,如果這不是蜀錦,我就當麵把你身旁的圓桌給吃了。”
步紅藕笑了,笑得像一隻狡猾的小狐狸,花枝亂顫,馬尾輕舞,伸出右手食指極其俏皮地指了指休息室門口的銘牌。
馬昂隻看了一眼,噗,嘴裏的紅酒直接噴了出去,那上麵第三行赫然寫著幾個字:
芙蓉白鳳大宋錦!
不過馬昂是誰,瞬間便調整過來,嗬嗬一笑道:“去年蘇菲亞斯拍賣行展出了一款一千二百年前的龍鳳雕花雙甌甁,鑒明是真品,被人當場以創紀錄的價格買走,結果不到兩個月,便被證實年代雖沒錯,但歐瓶的瓷質和產地評鑒有誤,多估了至少一倍的價格,導致蘇菲亞斯聲譽大跌停業整頓至今。還有今年的華夏鑒寶大會,雲滇盧家那個淘氣小子偷拿家中的傳家之寶一代大師盧雲生的《氣吞山河圖》過來玩,居然被一幫專家給鑒定為贗品,鬧出了多大的笑話。這種例子不勝枚舉,所以,真相永遠是真相,就像這明明是蜀錦,就算銘牌上錯寫了宋錦,可它終究還是蜀錦。”
聽到這話,矜傲淡然的步紅藕也禁不住火了,“你是不是男人,事實俱在還要逞口舌之利,輸不起的小子。”
馬昂當然不是瞎掰,他不僅可以肯定這是蜀錦,還從一些細微之處確定這分明是那家工坊產的,也不生氣,正要繼續說話,突然聽到那邊傳來一個極柔和暖膩的聲音道:“紅藕,該下去了。”
馬昂情不自禁順著聲音轉頭,頓覺眼前一亮,身體一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