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褐色短裝皮夾克,內襯淺V領怪獸長白襯衣,黑皮緊身長褲,壯誌淩雲馬丁軍靴,懷抱一把迷彩色電吉他,腳下不丁不八,鏗然而立。個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左右,但很勻稱挺拔,如刀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太清麵容,依稀透出幾分俊俏英麗的味道。右手腕上係著一條粉紅色的絲絨紗巾,平添了幾分柔軟與溫和,不俗氣,不另類,就這麼自自然然舒舒服服。
有的人天生就是為舞台而生,這女孩兒顯然就是。
她嬌小的身軀一出現在舞台上,沒說一句話,沒做一個動作,之前場內屬於煙熏妖男的所有烏煙瘴氣喧囂嘈雜的殘存氣息都已消失無蹤,她隻是酷酷地站在那裏,便已經徹底接管了整個舞台。一股純澈自由青春不屈屬於真正搖滾的清爽氣息彌漫了整個現場。
“竟然是黃夜!”
馬昂驚訝道,他萬萬沒想到寧醉墨帶他來看的竟然是黃夜的演出,真的是記憶中那個執拗乖戾,冷酷如冰的女孩兒。
“她真的是黃夜?”
沒有聽到回答,馬昂扭過頭,卻發現安靜下來的寧醉墨雙眼此刻分明有星星在閃動。下一刻,全場搖滾迷便用山呼海嘯的瘋狂集體回答了他:
“黃夜!”
“夜色撩人!”
“夜色撩人!”
隻一刹那,整個演出現場便從極靜之態翻滾沸騰起來,瞬間而起的聲浪似要掀整個舞台,轟碎迷離夜空。舞台上燈光再弱,隻剩下一道朦朦的白光追打在女孩兒身上,黑白相暈,冷酷分明,台下早有所備的歌迷和死忠粉絲紛紛取出熒光物,刹那間整個廣場都是一閃一閃的星星,如同夏夜裏自由絢爛的晴朗星空。
女孩兒雙手合十表示感謝,隨後攤手向下壓了壓,如同虛空摁到了聲音的開關閥門,伴著她的這一壓手,震耳欲聾的呼喊聲瞬間凝結。
“謝謝喜歡搖滾,謝謝支持搖滾,謝謝來聽黃夜。”
女孩兒的聲音低沉舒緩,極富節奏感,入耳很清晰,說完幾句簡單的感謝,不急不慢地講了一個故事。大抵是她的一個正在讀大學的朋友女友被帶進傳銷窩點,為救女友他與家人鬧翻,丟掉學業花光所有積蓄,本以為自此可以相依為命,女友卻在半年後投入另一有房有車男人的懷抱,這位朋友流浪頹廢了整整四年才重新找回自己,並就此認準了做搖滾才是今生要堅持的路,於是便有了這首《堅強的理由》,送給所有喜愛搖滾,曾經或正在孤獨迷茫的朋友們。
緩緩說完,簡單調了幾下弦,運指撥弦,跳動的音符便如同精靈般從她那纖細瑩白的手指間流出:
我想知道我們是不是醉了
我想知道我們是不是老了
我想知道天空為何是藍色的
我想知道理想是什麼
我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笑我
我想知道你臉上的哀愁
我想知道明天是不是最後
我想知道我不是恐懼的小醜
……
那些孤單的夜路上簡單的人們
告訴我我被拋棄的理由
那些平凡的欲望,甚至沉默悲傷
告訴我讓我堅強的理由
馬昂踢球生涯裏也曾聽過很多高水平的現場演唱,說實話黃夜的演唱技巧極其有限,但她卻把自己沙啞磁性如同砂輪穿過圓木,渾厚低沉好似暗夜爵士呢喃的獨特聲線,蘊藏在超乎尋常的卓越爆發力裏,唱出了一種震撼人心的簡單粗暴。
沒有技巧,沒有修飾,沒有遮掩,簡單直接到近乎殘忍,絲毫不考慮人耳人心的承受力,不給一絲轉圜消化緩衝隱藏的餘地,字字句句,聲聲息息,如一柄小錘直接敲打在人心的最薄弱處,逼得你內心的脆弱怯懦孤獨無處可藏無所遁形。
好的歌曲,總會給人帶來感動,好的歌者,總能輕易叩響人的靈魂。
馬昂用力揮散腦海中因歌曲而誘發的前塵往事,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身邊氣場有些怪異,扭過頭一看,坐在一旁的寧醉墨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