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一枝梅空設鴛鴦計(1 / 3)

第二十四回 一枝梅空設鴛鴦計

《賣花聲》

今日北池遊,蕩漾輕舟。波光瀲灩柳條柔。如此春來春又去,白了人頭。好妓好歌喉,不醉無休。勸君滿滿磐金甌。縱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風流。

一枝梅,乃梁上君子的綽號。大凡到人家偷了物件,就於失主壁上畫一枝梅花而去,其失主曉得盜者是一枝梅,總呈告捕,皆無能捉獲。以此偷兒俱敬服他一點直氣,再不累及諸人。就是應捕,也皆讚歎的。

一日,又去盜了現任副使衙中金銀首飾、細軟珠寶,約直千金,竟於臥房上畫了一枝梅花去了。副使衙中次日起來,失了千金物件,見畫一枝梅於房內,著令手下忙請府縣都到私衙議事。說起一枝梅偷盜,罪不容誅,乞貴府貴縣嚴比捕人。限三日內解到府。縣官聞知失盜,俱各不安,回到衙門,把一班應捕概責廿板,限三日之內捉獲一枝梅,如怠緩,重責五十,決不姑寬。眾應捕一齊慌了道:“怕沒別處搜尋,怎倒在老虎口裏奪食。如今大家分頭尋覓。”卻尋到第三日,那裏有!隻見一枝梅立在府前道:“小弟恐累哥們今日受責,我今出頭,等你們請功,我若坐在牢裏之時,說過夜間要救我出來。此道如若不依我說,後邊不來搭救你們。大家一齊說:“依你,依你。”

一枝梅把捕人先見知縣,知縣轉送於府,府主即時解道,副使一見賊人解到,咬牙恨道:“大膽奴才,快快還我贓來。”他說:“老爺在上,物件都在。小人是一枝梅徒弟,那日老爺衙中失的,果是師父偷去。他道為官的貪贓壞法,淩虐小民,剝民脂膏,充為己用。故此偷去,仍散於貧窮之輩。若論一枝梅手段,神仙也捉他不住。他能劍術傷人,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如今老爺再試他,少不得幾日之間,還到老爺衙中來也,”副使見說,倒吃一驚,“世間有這般狠賊,把他且監在牢裏,待捉了一技梅,一總處死”,應捕帶了出來,一齊怨悵道:“承你好情,出來自認。怎生到官,又說這般大話。”一枝梅道:“我今日出來,是救你們的打。我說謊是救我身的打。”應捕道:“他如今又去尋一技梅,那裏還有!”賊曰:“不妨,我今日進監去坐,三日後,晚間放我出來,我自出脫你們也。”應捕一齊買酒請他吃了。一到監中,牢頭俱各請他道:“好漢,好漢。”

到三日後,牢頭悄悄放他出來。他走出縣前,一竟去了。一虎跳進副使衙中,帶一胡須,頭帶九華巾,腰間插一把利劍,把副使臥房內殘燈挑起,將壁上畫了一枝梅花,又往縣裏牢中去了。副使親眼看見聽見前日說一技梅能取人首級,故個敢聲張,反驚得魂不附體。次日出堂,即差人往縣監裏取出小賊道:“你果然不說謊,咋夜親見一技梅是一胡子,一物不取,仍畫一枝梅花去了。據你說,他本事高強,你的手段如何?”那賊道:“老爺在上,強將手裏沒弱兵。今老爺試取便了。”副使吩咐取一把酒壺來,隻見一個門子取了一把無蓋一技枝瓶的酒壺,副使就於上麵畫了幾個花押道:“今晚將此壺放在我臥房幕子上,你盜得到手,明日放你。”賊曰:“乞老爺令人押起,方可為之。”就著四個應捕押起他帶了出衙。

又去吃酒,應捕笑曰:“你真真會弄手腳,今晚之事,怎生為之?”一枝梅道:“你管我做甚!”吃酒散了,應捕放他自己行為。到了三更時分,預先辦下豬尿泡一個,空節竹竿一枝,帶在身邊,悄悄上屋。揭起天窗一看,見那把酒壺擺在桌上。他把尿泡縛於竹竿頭上,搠在壺瓶肚裏,將口布往竹竿吹下氣去,那尿泡漲得漫大,將壺輕輕提起,取了上屋,副使一看,壺已不見,四壁端然不動,心下稱奇道:“此賊隻宜善識,若是加刑,一時懷恨,性命難保。”

坐下早堂,隻見應捕帶了偷壺之賊,當堂送上壺瓶,花押一些不動。道:“好手段好手段,放你前去。以後不許在我地方擾亂。如下次拿住,決不寬恕。”一枝梅磕了一頭,竟出來了,一班應捕大笑,竟扯下他往酒肆中吃酒去了。酒席中間,應捕道:“我的賊爺爺,以後依者爺吩咐,別處尋些生意罷。”一枝悔道:“我今往別處尋些勾當,再不來累你們了。”正是: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

且說浙江湖州府長興縣,有一宦家張朝相。他父親在日,因他是獨養兒子,不忍以嚴法加他,讀書長成十六歲,文理略略粗通。料難取進,欲要與他納監,有誌未行。其年,娶妻陸氏,夫妻二人正好快活,不期父母雙亡,丟了巨萬家財,與他夫妻享用。該下田地產業,交與管家張才掌管,其內助全虧陸氏一力承當。張朝相其年已廿五歲了,尚無子嗣,每欲置妾生子,況陸氏青年多病,有心非一日矣。

其年夏初之際,有一漢子,領了十五六歲一個女子,到在門首,道:“有一急用,將此女來賣,或當亦可。”門上報其原故,朝相與陸氏走出廳前道:“領進來看。”那漢子領了女子進來,朝相夫妻抬頭一看,見那女子:

雲一綱,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螺挑四顆腰娜。小小金

蓮步洛波,教人奈爾何。

朝相夫妻看罷道:“好一個女子,你要多少銀子?”那漢道:“此女就是兩個銀子也還增得些。隻因在下一朝急用原故,又沒個中人,隻要銀十兩也罷。”朝相道:“也使得。你姓名家鄉說與我聽。”那漢子道:“在下姓梅,行一,去住無定蹤。終日間吳頭楚尾,也是個四海為家的人。這女子名號端英,今年十六歲了,他祖籍鬆江華亭人氏,是我養妹,餘者不必問了。快取銀子與我去罷。”陸氏向內取了一封銀子,交付丈夫。朝相道:“梅君,銀子在此,你可收下。幾時來看你妹子?”梅一道:“這也難期,看便道就來。”叫聲請了,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