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沛打開胡逍遙送來的那份書信,信上隻有兩行字,“昨日之事已成風,隻盼他朝再相逢。”
靜默的夜裏仿佛把一切喧囂都洗的一幹二淨,白日裏熱鬧非常的庭院裏,此刻隻能聽到夏蟬和蛙鳴,倒令人一時恍惚。蕭沛坐在桌前,看著擺好的那壇未開封的酒壇,倒是想起了陳清和的那張臭臉。
蕭沛環顧四周,歐陽別莊裏永遠都是整潔有序,不免讓他想起了在寒月宮山頂的那個石洞,裏麵堆著他這兩三年來所有的珍藏,卻不知道夏如幻什麼時候才會發現。
想到此處,他略感失落地歎了口氣,將酒壇的泥封打開,酒香立刻撲滿鼻間。
“新婚之夜就把妻子一個人留在房中,未免有些失禮吧。”歐陽霖霏穿著紅色的寢衣身上披著白日裏穿的喜服,頭發披散在一邊,眉眼彎彎地看著蕭沛。
他笑著起身,拉過她的手兩人一起坐在桌邊,問道,“霖疏可是睡著了?”
“哭了許久又哄了許久,自然是睡著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這份傷心淡去。如幻給我的那封信我已經看過了,無非是祝你我白首伉儷,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你們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嗎?為什麼她寧可讓別人送來賀禮也不願自己親自來道賀?”
蕭沛的神色一時間暗淡下去,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因為我親手殺死了她的弟弟夏如臨。”
他將在魏縣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歐陽霖霏,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喝著胡逍遙送來的美酒,歐陽霖霏隻覺得酒湯入喉透著一陣酸澀。她很理解的夏如幻的心思,即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親眼看著幼弟死在最親近人的手上,若換作她也是無法原諒蕭沛的。她緊緊抓著蕭沛的手,想著他這一生隻收過兩個徒弟,一個為了他的武功囚禁他想要殺了他,一個因為不該發生的意外而分道揚鑣,此時此刻他的心境一定格外蒼涼。
蕭沛回應地握緊了她的手,笑著回道,“沒關係的,如幻給我的信中寫著他朝再相逢,我相信她一定會再回到歐陽別莊的。”
六月,李世民率大軍得勝而歸,長安城中四處錦旗飄揚,李淵更是在城門口親自相迎犒賞三軍。秦王李世民的威名在長安城中傳揚開來,茶樓酒肆到處都能聽到關於他打仗的傳奇故事,那些添油加醋的戲說每日都能傳到夏如幻的耳中。
盈月樓中也是一樣,夏如幻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喝茶,就見一樓大堂裏已經坐著不少食客,每一桌都在講述李世民的驍勇善戰,更有人稱他為賢王,比太子李建成更配得上太子之位。
入夜之後,夏如幻跟往常一樣潛入秦王府中,本以為李世民應該在宮中慶功洗塵,卻不想他竟坐在王府的書房裏點著燭火似乎在寫著什麼。遠看而去,他依舊穿著日常的青衫,身形單薄,可手中的勁力不減,每一筆都剛勁有力。他的五官與過去相仿,這幾年的時光裏沒有絲毫的改變,可那雙眼睛早已不同,好似曆盡滄桑看透生死。
李世民寫罷隻將筆放回筆架,若有所思地踱步離開書房。夏如幻見園中無人看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潛入書房,燭火之下她看到李世民的字跡,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如幻二字。桌案上的宣紙正中寫著如幻曲三個字,下麵寫的竟是一首小詞。
“一場錯識,一份相思。彩蝶欲飛花不忍,遙寄相思托月牙。城外馬背訴衷腸,催淚無情別後愁。三軍陣前巾幗俏,密林小屋親如故。當以此情記心頭,無奈神女去無回。
再見無緣,兩心分離。故地重遊再見時,伊作青絲紈君心。神思不堪情事擾,夜夜酒醉夢莊周。一場魂夢了無痕,一記相思難入喉。酒過千盞終須別,隻盼相逢於夢中。”
昔日種種一時間湧上心頭,那些剛勁的小字好像化作利劍紮進她的心間。他二人之間的確是一場錯識,若是一開始在黑暗的巷道裏他沒有救下她,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種種恩怨情仇。或許他是應該恨她的,因為她的執拗和自尊,錯過了彼此。可在她欠下霍明洲情債之時,早已沒有選擇的後路。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