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山風呼嘯,嗚咽似鬼嚎。
抬頭望上去,一點兒零星的光火都沒有,整個天空像是一塊黑絲絨的布子直接扯了下來。
困製得人喘息困難。
顧清風跑出了滿頭的汗,衣服也早已經濕透了。可是,她一刻也不敢停下來,像隻無頭蒼翼一樣東奔西竄。
感覺要被困死在這裏了,這樣密閉的林子即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也不見得可以撕裂出逃出生天的口子。
她聽到了幾聲嗚咽的長鳴。
嚇得腿一軟,頓時跌坐到地上。
有輕微的響動,好似拂風四麵八方的朝她圍堵過來。
她看到一雙雙發綠的眼睛逐漸朝她逼近,那些眼睛,就像一隻隻放大的螢火蟲,隻是光色淒厲,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而它們的主人正邁著狂肆的步子,一路高歌的朝她走過來。
顧清風看到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早知道會迷路,一開始就應該聽許三叔他們的話,不該一個人亂跑的。
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顧清風縮緊了身子,雙腿突然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她努力的吞咽一口唾沫,也僅是浸潤了自己細碎的啜泣聲。
她摳進土裏的手指胡亂的摸了下,最後抓緊一根幹樹枝。
惡狼們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動靜,嘶嚎著一擁而上。
顧清風本能的尖叫出聲,她閉緊雙眼,垂死掙紮般揮舞著手中的樹枝。
沒有料想中嘶咬的疼意,隻聽到“撲哧撲哧”的砍殺聲。
顧清風睜開眼睛,記憶中的那一晚本沒有光,半點兒星子之光都沒有,更別說火光。可是,她望著他矯健的輪廓,卻仿佛有月色的清輝灑在上麵。以至於他每一個奮力廝殺的動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在那樣驚懼混亂的時刻,她卻不合適宜的想到駿馬,想到雄鷹,想到一望無垠的沙場點兵……
其實以顧清風的身家地位,肯為她賣命的人數不勝數。可是,如此拚盡全力的孤軍奮戰,隻覺得動人心魄。
狼一頭接一頭的被那人砍殺,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在這個密不透風的林子裏,引發味蕾的不適反應。
顧清風不知道這氣息是狼的,還是人的,因為她不確定那人有沒有受傷。
狼群潰敗,亦有狡猾之士。
轉而奔向顧清風。
顧清風眼前一道黑影閃現,如同山體覆下,血腥氣濃烈得如同血液直接灌進她的鼻息裏。
那人下巴抵到她的肩頭悶哼一聲。
被“砰”地響動掩埋掉了。
接連又是幾槍,僅存的兩三隻狼慌忙逃竄。
顧清風用手一推,那人便由肩頭滑落到地上。
“小十三……”
“十三小姐……”
來人急切的朝她跑過來。
手中的燃油燈映著幾人的麵龐。
顧清風看清後,“哇”一嗓便哭了出來。
許源將她攬到懷裏,拍著她的背輕哄:“莫怕,莫怕……大家不是尋來了,不會再有事了……”
縱她頑劣,可如今受了驚嚇,大家也是半句苛責她的話不忍說。
隻覺心口的石頭落了地,考慮到深山露重,而顧清風獨自在這林子裏轉了大半天的時間了,趕緊帶她出山。
顧清風想到還有一人,忙道:“剛剛救我的那個人……”
陳副官已經將他翻轉過來,提著燈細細的打量,臉上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本來的麵目。倒是身上的衣服破了,看到被狼撕咬過的痕跡,皮開肉綻的,縱是這些征戰沙場,見過大世麵的人,一樣覺得觸目驚心。
不由道:“這個人傷得不清,明顯是昏厥過去了。”
顧清風心裏發緊:“他會不會死?”
許源隻顧拉起她說:“讓人帶下去找個郎中瞧瞧,你就不要擔心了,趕緊隨我下山吧。”
這一遭著實把大家給急壞了,如若真找不到十三小姐,那他們也不必再回京州去了,隻管在這裏跟老督軍以死謝罪就得了。
顧清風一被抬到旅館,馬上有郎中過來幫她檢查身體。
好在沒受什麼傷,隻是受了些許風寒,吃兩副藥就沒事了。
貼身的丫頭晚秋幫她準備熱水沐浴,同時端過一碗薑湯讓她先喝下驅寒。
顧清風根本顧不上這些,拔開她的手跳下床道:“我要先去看看那個人。”
晚秋嚇得尖叫:“呀,十三小姐,可使不得,你還光著腳呢。”
她一路追著過去,免不了被許源罵。
顧清風扯著許源的袖子撒嬌:“好了,許三叔,你就不要罵她了,她哪管得了我。”接著湊到床邊問郎中:“這個人怎麼樣了?”
視線落到床上,那人的個子很高,一張床勉強容得下他。衣服破破爛爛的,血色的傷口外翻,血液將被褥染成鮮紅的顏色。
顧清風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