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用看臭蟲的輕蔑目光看著紮根,到了現在,紮根是個什麼角色他基本已經清楚了,這樣的人如果是換在科迪姆部族裏邊,要處以剮刑,割3天3夜才允許其咽氣。
“閣下,在下的命雖然不值錢,留下卻有兩大好處。”紮根察言觀色的能力以及一張巧辯之嘴,是毫不遜色於當初在沃茨堡出使血骨族的人類使節的,想要了解這些情緒總是不自覺的寫在臉上的科迪姆的思緒脈絡,並不如何困難。
“是嗎?居然有兩大好處?”
“是的,閣下,首先,您不殺我,接受我的請降,這場比鬥便以貴方的勝利為終結而結束了。不會再有什麼變數。其次,我可以為您引薦我偉大的主人黑騎士法德閣下,貴方來蒙斯托克,求財求物,相信跟我們合作,一定能夠有更加豐厚的收獲。”
“哈哈哈!”多吉放聲大笑,笑的紮根有些莫名其妙,“我的話很好笑嗎?這貨莫非是智商太低,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紮根正思考著如何組織語言,讓所要表達的意思更淺顯直白一些的時候,多吉猛然間揮落長柄戰刀,嗆!紮根雙手托起的大劍被自劍身一分為二。
多吉傲然的道:“首先,我們灘石部族不需要接受這種不光彩的獲勝。其次,你的主子的主子,所出的價錢也未必比的上他們出的價格高。”多吉說著用戰刀指了指對麵遷徙隊的人類。“城下之約,你以為我不懂得這樣的道理?你這卑劣而軟弱的騙子,不過是想保自己的一條命,哼!”
紮根滿臉的震驚,然後大聲感歎:“沒想到,從沒有想到!科迪姆中竟然有閣下這樣睿智而深具洞察力的領袖,科迪姆一族的統一和複興大業,怕要落在閣下的肩上了!太了不起了!太匪夷所思了!您就是傳說中萬年一出的偉大天才!”
這樣肉麻的讓人想吐的恭維,如果換成其他人說,估計未等說完,多吉就一刀將之劈成兩截了,紮根說則不會,他的演技太到位,他比其他演員優秀的地方就在於他的騙術連自己都可以騙到,在說這些話時,他的神情、肢體動作,絕非是那種流於表麵的做作,而是發自內心、完全投入,多吉明知道紮根是在拍馬屁,可仍是被其情緒深刻的感染,“嘖嘖!強者,另類的強者!還有,你的蒙斯托克口音的通用語說的很標準,哈哈哈!”……
就這樣,紮根獲得了他自認為最妥帖的安全和自由。而實際上,他的地位在灘石人獸們眼中比那些奴隸工匠還要不如,多吉願意接納他,是因為他是件不錯的貨物,尤其是對黑蠍子傭兵團而言。
紮根在戰場上恬不知恥的表現,無疑是對遷徙隊眾人的最大羞辱,很多人怒不可遏,更多人悔青了腸子,還有些人則嚎啕大哭,為自己心目中的完美英雄以這樣的方式顛覆而悲傷,更有那執迷不悟的,直到現在仍不肯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也不肯承認自己的識人不清,激動的大聲替紮根辯解……
正向某哲人所言:當平和心不在,理智也就隨之遠去了。
原本是試圖讓那些執迷不悟者認清現狀,很快演變成爭辯,然後‘墮落者、人奸’這類的詞彙出現了,再然後發展成瑪修亞鎮民和沃茨堡鎮民對圖雷斯人的質疑,“這就是你們崇拜、推選的救世主?一個黑暗爪牙?”
圖雷斯人本就很憋屈,這下忍不住了,“我們圖雷斯人怎麼了?沒有我們圖雷斯人你們早就成了亡魂或肉奴了!”
問題擴大化,隨之出現的是吵架揭老底的劣根性,人無完人,想要揪小辮子那有的是,矛盾持續激化,相互口誅攻訐,到後來甚至有動手的趨勢。
這時候,埃布特不得不帶領護衛隊介入維持秩序,至於場麵、臉麵,全都顧不上了。
澤維爾看著這亂哄哄的情況,暗自歎氣,民眾,無組織、無紀律、也缺乏明確的共有信念,士氣浮動大,遇到挫折便亂作一團、相互斥責,數量再多、也不過是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帶領這樣的一群人突出重重封鎖,實在太不易。
多吉這時已經帶著紮根回到本陣,看到遷徙隊那邊亂哄哄的情形,對塔姆羅道:“看看這些人類,它們隻適合在皮鞭和死亡的威脅下創造財富。”
塔姆羅無聲的笑了笑,“皮爾歐瑟先生,你怎麼看到這個問題?”
皮爾歐瑟低眉耷眼的道:“不知道閣下是想聽真話,還是漂亮話。”
“真話吧!我就聽聽你的一家之言,看能不能說到點子上,如果不能,就證明你是在嘩眾取寵,我砍你一條胳膊作為懲罰。”
用嘴打交道,皮爾歐瑟從來都是膽色過人的,他從容道:“真話就是‘自由’給弗瑞聯盟帶來了利與弊。有利的一麵,民眾的勞作熱情空前高漲,經濟和生產力高效高產,像那些平民術技(科技),在各個領域都有出色的表現,這是弗瑞聯盟國力後來居上的根本原因。而它的弊端在於,各行其是、一盤散沙,沒有信仰、貪生怕死、自私自利。如果是在神聖奧德王國,3000人類會在一開始就全副武裝,向貴方全力突擊。如果人類是渣,又憑什麼占領艾美拉大陸最豐饒的土地?”
塔姆羅點點頭,“說的不錯。”它轉頭對多吉道:“我們對自己信心百倍,卻也從不會小窺我們的敵人。你說呢?”
“嗯!”多吉重重哼了一聲。想了想道:“不管怎麼說,今日我們是贏定了。”
“塵埃未落定,這話說的還有些早。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今天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輸。”多吉姆說著吩咐手下,“來呀,招呼好皮爾歐瑟先生,他可是我們重要的客人。”
紮根長出一口氣,這個塔姆羅看起來更好說話一些,他剛才真是有些擔心被多吉在陣前哢嚓了!不過很快,紮根就知道了他認為塔姆羅好說話實在是太冤枉塔姆羅了。幾名人獸上來,趁他不被,就給他來了個五花大綁。
“你們做什麼?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紮根氣急敗壞的大吼大叫。
“沒錯,不知為什麼,我們的客人總是經常尋死覓活的想不開,所以……這是為了你好!”塔姆羅說話間,紮根已經被在嘴上勒了繩子,現在他就算想自殺也自殺不成了。
多吉在一旁笑,“你現在的樣子像那些人類一樣狡猾……”
一場鬧劇之後,灘石族人獸很大氣的表示允許第三場對決重新來過。事實上它們已經猜測出,由逃難者聚集成的遷徙隊已經根本沒有什麼強力的人物可派。
遷徙隊這邊的混亂局麵已經被勉強壓製,獲知灘石人獸那邊的許諾,人們既開心、又難過。驕傲的人類,往日經常鄙視異族茹毛飲血的人類,現在卻需要他們鄙視的對象施舍機會。然而就算有機會,他們卻沒有辦法把握。難道,還要背上背信棄義的名銜?是,跟野獸般的侵略者沒什麼信義可講。就算這個理由比較的冠冕堂皇,可靠光是老弱婦孺就有一多半的民眾,如何在廝殺中贏得以戰鬥為生且武裝到牙齒的人獸?
“悲劇!我們的存在就是一個悲劇。我們信錯了人,跟錯了人。無能的政府、無能的軍隊、無能的人把持著整個國家。光輝教會早在災難之初就接走了他們的教民,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就是爬,軍隊也該爬到了,就算用熱氣球,也該完全查探出整個領區的情況了。沒有,什麼都沒有,那些掌權者隻記得收稅,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恩斯巴斯大公,我草你爹!”一個40多歲的難民淚流滿麵的仰天嘶吼。
眼看著生存無望,一直以來積壓的怨氣終於爆發了。當第一個人咆哮出心中的呐喊,其他人的怨恨也都找到了出口。當詛咒和汙蔑王的言語在悲憤中喊出,代表著人們在平淡中積累的對王、對政體的擁戴和敬畏已經抹削,他們不再對其抱有希望和幻想,被舍棄而導致舍棄。
當時局進入到這個階段,包括恩斯巴斯大公以及弗瑞聯盟的很多掌權者都還沒有意識到、真正的災難不僅來自於敵人,還來自於聯盟的基石——民眾。對於他們來講,如果厄德裏特領的民眾真的能死個一幹二淨,倒也好,畢竟死人是不會進行所謂的血淚控訴的,偏偏有著足夠的人活兒來下來,成為可信的見證者,又或四處奔走,將真相公布於世,又有革命者、其他國度陣營或組織的從中煽風點火,揭露一些更為陰暗的內幕,終於造成了一場席卷整個聯盟的政治風暴,被稱作‘信任危機’事件。
如今,這一事件的很多促成者、還在厄德裏特領東南角的這片森林邊緣麵對淪落成肉奴的危局,而真正的英雄終於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