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朱雀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覺得可笑。
她十四歲的年紀上為了張謹跳下朱雀峰，卻還不懂得吸取教訓，對愛情這個東西執著而沒有理智。
不過是一個男人，卻為了他甘願受換骨之痛，琵琶骨自肩脫落，她便再無半分武功，她坐上朱雀堂堂主這個位置，不就是因為能打麼？她卻想也不想，甚至都從未想過，萬一那個時候——那個時候，自己痛死了呢？
後來她才明白，如果一個人愛你便是愛你，不論你做什麼他都會愛你，如果他不愛你，即便是你為了他去死，他還嫌棄你，覺得你是多餘。
沒了琵琶骨，她很快就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一天躺在床上休息了大半日還是覺得疲乏無力，以前胸肺受過的傷時時反複發作，肩頭受過的傷即便已好得褪了傷疤，每逢陰雨天還是隱隱做痛。
這些的這些，她都默默地受著，不知道在執著什麼，傷好後的第一件事情，是去看他。
她知道她家相公是個聰明的人，倘或自己的病就這麼平白無故的好了，定會心疑，便專程找了風亦清討要了一個複雜的方子，而這麼這複雜的方子複雜的藥材組合起來的功效不過是養氣凝神。
她端著藥碗去看他，說：“相公，這個藥是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喝了它，你的病就好了。”
她好像有些記不清當時他的神情了，隻是記得他並未接，然後她再遞過去，那一碗藥便大潑在她手上，她記得，那滾燙的藥汁潑在手腕上的感覺。
奇怪的是她卻並沒有生氣，雖然心裏難過得想哭，卻還是強扯出抹笑來：“還好那藥材我還備了一份，相公，我再去給你做。”
之後的事情，大概就是啟程回朱雀峰了，她來時並沒有多帶人手，回去時做的馬車，風亦清卻心細地給她安排了十幾位武功不錯的人手一路上保護著，並告訴她：“你的這位相公可未必會像你對他那樣對你。他身上慢慢好轉，武功一回來朱雀峰上便留不住他。這是化功丹，每日兩次給他服下，兩周之後任他內心再深厚也會被化盡。”
朱雀將那化功丹揣在懷裏，心裏將風亦清的話思忖了一番，走出墓花穀揚手將那化功丹仍進了深厚的灌木叢裏。
而這個決定直接導致了她之後的悲慘命運。
冬日的暖陽微微升起來，還不是升的那麼高，福來客棧天字一號房的房門緊閉，兩扇窗一開一合，一身藍衫的男人躍進房裏，房內擺設簡單，隻一方桌一張床，床前四扇屏風簡單地擋著。
“大人。”藍衫的男人眼裏是激動的神色，抬手將一麵精致的牌子遞過去。
遙想幾天前，白羽將令牌收回來，還是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就和太子府的人聯係上，早時被派來找過他的燕雲十八騎已經在城外待命，若要此時走，他覺得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朱雀堂的人手本就不多，風亦清派來跟著人同燕雲十八騎交手必定討不到好處。
太子將莫侍衛派來接應，他瞧著窗外的天色，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莫侍衛隻能躲在屏風後頭，白羽理了理袖子去開門，門一打開，一抹紅色映入眼簾，想也不用想，他都知道是她。
朱雀站在門口，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臉上是動人的笑容，寬寬的袖子遮住了大半白皙的手背，她蔥白的手指抬起來又放下去：“那個，你身上好些了麼？”
“有事？”他依舊平平淡淡的口氣。
“是這樣，我們明天不是回朱雀峰麼？可是我突然接到命令，得去辦一件差事，你身上不大好，我恐怕也不能親自送你回去，我叫張謹來接你好不好？”
他麵上冷笑一聲，半倚在門框邊看她：“什麼差事，又要去調查哪位官員的把柄？”
“才不是——”她頓一頓，“雖然朱雀峰上掌握了大多數朝廷官員的秘密，但是這些秘密，也不過是我看完便封存起來，少主很少會過問，當然你之前說的拿人把柄作為要挾雲宮是做過，但是……”她原本想解釋一番，卻覺得越解釋越摸黑，“反正這次不是去拿人把柄的，隻是去找一個人……”說完又問他，“我讓張謹來接你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