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元年春三月,朝廷仍未決斷是否再次討伐乾州,這時,卻忽然得到消息,說威勝軍留後使褚良竟然親帥一萬六千大軍,號稱三萬,進逼京師。威勝軍打的旗號,正是“清君側,誅複恭。”褚良宣稱要為自己討回公道,要求朝廷恢複他的官職和爵位。
李曄聞聽這個消息,差點沒氣個倒仰。好你個褚良!我沒治你的罪,你卻來問天子的罪了!真是豈有此理!這回李曄再無猶豫,立即任命楊複恭為討逆大將軍,讓其率領神策軍迎戰。
由於乾州距離長安很近,威勝軍又是突然起事。待到神策軍於長安集結完畢時,鹹陽已經陷落了。威勝軍與神策軍隔鹹陽橋對峙。長安城中已是一片惶恐,數以萬計的百姓逃離京城,往南山避難。其中甚至混入了很多王公貴族和神策軍的士卒。朝臣們也開始議論天子東狩還是南狩的問題了。
顯然,大多數人,都不看好神策軍的戰鬥力。人們預感這一回,取勝的還將是威勝軍。
鄧州,張尋接到消息,十分的震驚,他想不清楚褚良究竟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進攻長安。
是誰給他灌的迷魂湯呢?張尋思忖著,一定是有人給褚良出得這個主意。否則他斷斷不會做出這種事情。褚良是自打在裴家寨時就跟隨張尋左右的,對於他的脾氣稟性,張尋可謂了如指掌。這人脾氣雖然火爆耿直了一點,但是絕非魯莽不計後果之輩。他這麼做,肯定是聽了什麼人的意見。
張尋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奚康,他立即派人把奚康叫來。沒想到奚康來時,手裏還拿著一封信。
“罪臣奚康,懇請大王發落。”奚康倒也自覺,直接跪地請罪。
張尋也不用問了,看來這事就是奚康讓褚良幹的。這樣做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讓一切都由褚良自己來扛,而把張尋徹底的摘出來。而且,如果褚良能夠再打幾場勝仗的話,搞不好還真能迫使楊複恭下野。
用己方的車,去對掉對方的帥,如果是純粹的對弈,這還真是一筆值當的買賣。隻可惜褚良不是棋子,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張尋看著跪在地上的奚康,真想一腳踹過去。他強忍著衝動,問道:“你手中的信,可是褚良的?”
奚康恭恭敬敬的把信奉上,張尋一把奪過來,看見上麵寫道:
九哥見字如麵。褚良做事魯莽,又讓九哥操心了。此事皆是俺一心情願,與奚參軍無關。請您無論如何,不要責罰他。褚良今日的一切,都是九哥給的。能為九哥做事,不僅甘願,而且自豪。唯有家中妻兒放心不下,望九哥費心照顧。對於天兒,俺不想讓他從軍。若書讀得不行,能種地養活自己也好。……
樸實的話語讓張尋不禁鼻子發酸。他強忍淚水喊道:“去把施驚墨叫來,快!”
三月初七,神策軍一部從中渭橋繞到渭河北岸,意圖從側翼進攻威勝軍,結果被褚良打得大敗。初八日,威勝軍於鹹陽橋再敗神策軍,並且生擒了玉山都軍使楊守信。初九日,威勝軍渡過渭河,直抵光化門。當日褚良並未下令攻城,而是再次上書朝廷,請求誅除楊複恭。
這時,張浚和孔緯兩個宰相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一起麵見皇上。他們請求答應威勝軍的條件,免除楊複恭左神策中尉的職務,準許其致仕。眼見著皇帝就要被說服,另一個宰相杜讓能卻指著兩人的鼻子大罵道:“你們兩個夯貨出得什麼餿主意?是想害聖人嗎?”
兩人被罵得一頭霧水,都不知該如何辯駁。天子李曄則問:“杜相公何出此言?兩位相公怎麼就想害朕了?”
杜讓能道:“如今長安城正在楊複恭的神策軍控製之下,這個時候如果讓楊複恭致仕,誰能保證他不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李曄一聽嚇出一身冷汗,忙問該如何是好。
杜讓能從容說道:“楊複恭為了保命定會拚死保護長安,京城短時間內還破不了。這個時間,足夠藩鎮軍來援了。臣聽說韓建的鎮國軍已經到了灞橋,靜難軍、河中軍也已離長安不遠。等到這些藩軍齊聚長安,到時候是戰是和,朝廷皆有主動。而且,到時也就不怕執掌神策的楊複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