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是一封來自邢洺團練使安金俊的密信。
安金俊本是河東節度使李克用麾下驍將,因屢立戰功,被提拔為邢洺團練使,坐鎮邢州,總領邢州、洺州、磁州三州軍務。這樣坐鎮一方的重要位子,李克用沒有給他的幾個幹兒子李存孝、李存信,卻給了安金俊,可見李克用對他的器重。安金俊也沒有辜負李克用的信任,不僅成功鎮壓了前任昭義節度使孟方立的殘餘勢力,還多次挫敗鄰鎮的進犯。可謂稱職。
然而,自從朝廷征討河東一役結束之後,安金俊的內心就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這一戰雖然沒有分出勝負,但是打破了河東軍不可戰勝的神話。自從中和初年李克用的鴉兒軍入關助剿黃巢以來,河東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獲得了天下第一強軍的稱號。當初朱玫、李昌符的聯軍聽聞河東軍出兵的消息,竟然嚇得望風而逃。可見河東軍在世人心中的恐怖。然而這一切,都在去前的那場戰爭中被徹底改變。
安金俊開始覺得,自己的靠山不穩了。如今李克用四麵臨敵,處境十分困難。先前的盟友,不是被朝廷剿滅,如河中王重盈。就是已經不敢再有來往,如李克用的姻親義武節度使王處存。在安金俊看來,李克用的日子恐怕不長了。他必須要提前為自己打算。
在給朱溫的信中,安金俊表明了想要投靠的心思。但因為邢州與汴州之間,還隔著一個魏州,所以他明言不敢立即旗幟鮮明的背叛李克用。他建議朱溫派兵來攻邢州,到時候他保證開門相迎,將邢州獻給朱溫。
“會不會有詐?”朱友裕一臉狐疑道:“據孩兒所知,魏博羅弘信私底下跟河東也有往來。萬一咱們的人馬到了邢州城下,安金俊變卦了,咱們想進進不得,想退退不了,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不論安金俊是真情還是假意,這對於咱們來說,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朱溫並不在乎能否得到邢州。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終於尋找到了一個可以再次對魏博用兵的借口。
這兩年來,朱溫連續用兵,接連與感化軍節度使時溥、天平軍節度使朱瑄、泰寧軍節度使朱瑾作戰。戰爭消耗很大,卻一直沒有特別大的進展。三鎮之間互為支援,打徐州的時候,朱瑾和朱瑄就會派兵來救援時溥,而打朱瑄時,徐州又會派出援軍。這讓朱溫應付起來十分吃力。朱溫漸漸認識到,要想打破這個僵局,就必須傾盡全力一戰。然而北方羅弘信的存在,讓朱溫難以集中兵力。因此,他急切的希望能有一個對魏博用兵的借口。他打算先擊敗魏博,解除北方的威脅之後,再傾力與時溥一戰。
朱溫立即給魏博節度使羅弘信寫了一封親筆信,聲稱自己要響應天子的號召,討伐河東。為此,他需要借道魏博,希望羅弘信能夠允許宣武軍過境。
很快羅弘信就回了信,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這完全在朱溫的意料之中。他立即調集大軍於滑州,隨時準備渡河攻擊魏博。
不過在出兵之前,朱溫還想檢驗一下某人的忠誠。
大順二年春正月,潞州,昭義軍節度府。
趙東陽收到朱溫的信後,感覺十分的不爽。朱溫要求趙東陽出兵配合宣武軍作戰,從西麵夾擊魏州。不過言辭卻很不客氣,通篇是命令的口吻,一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感覺。
趙東陽清楚,這一定是朱溫故意的。朱溫對他原本不是這種態度。即便當初他還在朱溫手下任諸軍都指揮使時,朱溫給他下命令,也沒這麼無禮過。顯然,這既是試探,也是一種責難。
趙東陽本想對朱溫的請求置之不理。結果還是王析勸他:“夫君認為,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朱溫就打不敗羅弘信了嗎?”
王析如今已經不再是參軍的身份了。就在去年十二月,她和趙東陽終於正式辦了婚禮,結為伉儷。這事足足熱鬧了一整個冬天,直到現在,昭義軍上上下下都還充滿了喜氣。
新婚妻子的話讓趙東陽重新清醒,此時此刻,他還遠沒到可以藐視朱溫的地步。夾縫中求生,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還將是昭義軍的常態。朱溫讓他出兵助戰,不過是一個釣鉤。不論趙東陽答應與否,朱溫都有足夠的把握擊敗羅弘信。但是如果趙東陽不答應,那麼朱溫轉過頭來,就會以此為借口,加兵於昭義。
趙東陽必須忍。他聽從了王析的建議,決定答應朱溫。